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令人烦厌。
阶前,伫立着一个年轻男子,他身形清瘦如竹,月色勾勒出他昳丽非凡的轮廓。
那双本该含笑的眸子,此刻却似蒙了一层薄薄的寒灰,黯淡了光华。
一丝难以言喻的郁结,清晰地缠绕在他眉宇之间。
他不开心,很不开心。
彼时,月儿高悬,皎洁如水,光色清透。
月华如水,无声地浸透了盛京的每一个角落,也漫过了偌大的赵府。
亭台楼阁,曲径回廊,连同拱桥下的流水,也溺在了一张清冷丶无边的淡银色罗网之中。
月色冲淡了空间的边界,整个赵府,空荡荡的,浩渺得令人心悸。
赵长策擡眸,猛地想起,过了重阳,正是下旬。
下弦月,比不上十五的圆月,只是一轮清瘦的孤月。它的边缘,似是被幽暗悄的啃噬了一角,孤伶伶的悬在了青天。
赵长策一贯不是伤春悲秋丶沉溺于儿女情长的性子。
此刻,望着月儿的微弱缺陷,他的心口竟也莫名地一窒。
仿佛,心尖被无形的利齿,不声不响的剜去了一小块。
那种感觉,并非尖锐的剧痛,而是一种缓缓扩散的丶空落落的惘然。
大姚的局势尚未安定,边疆不能没有宣威将军,他和父亲,在京城待不了多久。
或许,他马上就要离开盛京了。
赵长策身影寥落,融于月华。他望着那轮明月,兀自出了神。
弯弯的月儿,光芒柔弱,安静秀气,多像一双笑弯了的眼眸。
倏忽间,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毫无预兆地闯入了他的脑海。
少女总是那般古灵精怪,伶牙俐齿,最擅长的事情,便是精准地戳中旁人的痛处。
年轻男人漂亮的眸子,微地恍惚了一瞬。他未曾察觉,自己的唇角,向上弯起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呜……”
一团温热毛茸的身影,悄然贴近了他的衣袍。
是他的爱宠世子。
世子通人性,在它还是一个蹒跚学步的狗崽子之时,便跟赵长策一块长大。
昔日的幼小狗崽,也成了威风凛凛的“恶犬”。
而昔日顽劣的孩童,摇身一变,也成了如今桀骜不驯的年轻小将军。
世子不会说话,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主人的低落。
它乖顺地用湿漉漉的鼻尖,轻轻蹭了蹭赵长策的柔软丶冰冷的袖袍。
世子垂着脑袋,喉咙发出低低的呜咽,主人,别难过,还有我呢。
这股微痒的触感,唤回了赵长策的神思。
赵长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突然想起那麽多莫名其妙的事情。
他垂眸,瞥了一眼袖口可疑的油亮爪印。
年轻男子笑得温柔善良,“又偷吃竈上的点心了?爪子油汪汪的,不把自己收拾干净,也敢往我身上蹭?”
世子狗躯一震,若它是一只刺猬,此刻的毛,怕是已经炸了。
仿佛被无形的惊雷劈中,瞬间从温顺小可怜切换成做贼心虚的模样。
它“嗷呜”一声,夹紧尾巴,灰溜溜地丶几乎是贴着地皮,飞快地蹿进了阴影里。
呜呜呜……
今天的主人,好生无趣,好生扫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