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在後悔,为什麽没有早一些收敛坏脾气,为什麽以前要伤害这麽善良的一位妇人。
妙音和郦姨娘,百思不得其解,一贯内敛沉默的少女,为何今晚如此反常。
只有水归宁知道,七年之间喊了无数遍的‘娘亲’,只有今日这一声,是真切实意的。
薛真与赵长策的婚事,终于在京城衆人的张望丶期待丶羡慕与嫉妒之中,如期而至。
赵家府邸张灯结彩,门前车马如龙,红绸高挂,喜气盈天。
赵家是京城的顶级门阀。
赵长策更是受尽了极致的荣华。
皇帝是他的同门,太後是他的姑母,已故的赵老夫人是咸宁公主,父亲是定国安邦的宣威将军。
如此显赫的身世,纵览大姚三百年,也寻不出几个。
仿佛,他生来,就该被人仰望。
宾客之中,一道身影尤其出挑。
那人气质极淡极雅,身形修长,俊秀文蔚,正是大姚探花郎卫侯玉。
赵长策大婚,旁人可以没有请帖,唯独卫侯玉,必须要有!
毫不夸张的说,皇帝和太後的喜帖还未送到,赵桥便叩响了卫家大门。
平白去开的门。
面瘫侍卫难得露出了笑,“卫大人,我家主子和薛姑娘大婚。这是喜帖,主子忙着挑喜服,无瑕而至。他特意交代,希望我能送到大人手中。”
赵长策一贯嚣张,此番成亲在即,他喜上眉梢,张扬之至,愣是不顾旁人的死活。
这般明目张胆,无异于指着鼻子挑衅。
平白几乎不敢看家主的脸色。
卫侯玉攥着喜帖,清冷的声音,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有劳赵卿费心。”
赵桥又想起赵长策交代的话,再次嘱咐,“卫大人,务必要来。”
卫侯玉今日本不愿来。
可他向来行事缜密,不愿落人话柄,终究还是来了。
好友徐梦得,体会他的难处,特地相伴而来。
他今日的情绪也是复杂。
赵长策,曾经最小的九郎,如今也要成家了吗?
一行同僚并入赵府,喧闹声中,卫侯玉独自一人,立于前厅池边。
他静静观鱼,没有踏入正堂。
卫大夫人和卫奚玉也来了。
卫奚玉瞳眸疑惑,他询问自己的娘,“唉,娘亲,兄长为什麽不进去呢?”
她先是一愣,却从这位冷淡的继子身上,敏锐的察觉了一丝悲伤。
卫大夫人看透了世间所有,几乎是一瞬间,她心中萌生了一个荒谬的,连她自己也不相信的猜测。
卫大夫人的面色变了又变。
一贯冷心薄情的卫侯玉,竟然,也会有喜欢的人?
荒谬。
太荒谬了。
卫大夫人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奚玉,你帮娘亲看一看,那人,真的是那个孽。。。。。是你兄长吗?”
卫奚玉的答案是肯定的。
“娘亲,一个人赏鱼多无趣,屋里热热闹闹的,等会儿还可以看新娘子,多有意思啊。要不,我去喊他一起。”
卫大夫人却拦住了作死的卫奚玉。
她看着疑惑不解的儿子,唇角腾起了一个狰狞的笑。
“傻孩子,你不懂,你兄长志趣高雅,不喜欢凑热闹,他一个人赏鱼,高兴着呢。”
见到卫侯玉那个孽种这般痛苦,卫大夫人便没来由的高兴。
卫奚玉皱了皱眉。潜意识告诉他,兄长今日的心情极为不妙。
卫大夫人却剥了一颗喜糖,与周围官夫人调笑,“今日的喜糖,可真甜呢。”
就连崔金宜,也笑问:“卫大人,怎麽不进去?”
卫侯玉只摇了摇头,他的声音淡淡的:“此处就很好。”
满堂宾客笑语喧哗,红灯笼高照,大喜字灼目,婚庆的喜悦几乎染透了赵家的每一寸空气。
而卫侯玉,只是静静望着这一切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