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侩
倪六连声叫屈:“大人,草民根本不识得她,草民冤枉啊!”
韦济拍一记醒木:“倪六,本官并未让你回话,且记你一次,再有下回,定然掌嘴不饶!”又看向槐序道,“槐序,起来回话,你凭何认定倪六就是你要找的人?”
我扶起槐序,槐序指着倪六道:“大人,他的右手虎口有牙印,是民女十年前咬的!”
倪六伏在地上打了个哆嗦,吴班头抓住他的右手看了看道:“大人,确有牙印。”
韦济道:“倪六,这十年来,你家住何处,作何营生?细细说来。”
倪六汗涔涔道:“草民十年前住在筠连,在镇上牙行做事,後来草民婆娘患病,为了方便照顾,就搬到马湖舅家暂住。去年草民婆娘去世,草民又搬了回来,现在丶在陶记针线铺帮工。”
韦济又问:“你说说,你右手的牙印怎麽来的?”
倪六抹汗道:“小孩咬的。”
“什麽时候,在哪里被咬?”
“十丶十年前,牙行。”
韦济再问槐序:“槐序,十年前是谁将你带去牙行,之後发生了什麽,细细说来。”
槐序泣不成声:“十年前,民女阿爸死了,民女和阿妈被赶出家门,阿妈走投无路,就带着民女去了牙行。这个倪六和他婆娘将民女阿妈卖去长春药铺,又将民女卖去玉琼院,阿妈知晓後,为了找寻民女,在玉琼院门口自尽了!”
韦济掷出两支令签:“传长春药铺掌柜丶玉琼院鸨姏到堂。”
吴班头拾令而去。
先到的是长春药铺掌柜,老人颤颤巍巍要跪,韦济命人扶住他道:“老人家免礼,本官有几句话要问你。”
“多谢大人。草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长春药铺可是在十年前买过一名夷人女子为婢?”
“是有此事。”
“撮合交易的牙侩是谁?”
“倪六。”
“那你可知这名卖身为婢的夷人女子,还有一个年幼的女儿?”
“草民交易时确实不知,牙侩也从未提起。大约是过了三五日,熟知夷话的青城姑娘到铺子里送药材,一问才知这名女子还有一个八岁的女儿,且她以为草民把她女儿一道买下了。她哭求草民放她一天假,出去寻女儿,草民焉能不允。唉——”
老掌柜叹了口气道,“青城姑娘陪她去的,这一去就没再回来,没能再回来呀。”
韦济转向我问:“青城,你陪槐序生母去往哪里,又发生何事?”
槐序紧紧地攥着我的手,她与她的生母面庞极为相像,刹那间的思绪仿佛又将我推入那个血色清晨。
“我陪她先去了牙行,倪六夫妻遍寻不着,有好心的乡邻悄悄告诉我们,孩子已被玉琼院的人带走。我们追到玉琼院,那里的鸨姏不愿放人。”我咬了咬牙,声音逐渐嘶哑,“还说‘都吃进去了,怎麽吐得出来’,槐序生母说‘我能’,便当场引刀自戗。”
槐序哭得撕心裂肺,长春药铺的老掌柜亦在抹泪。
韦济温言道:“老人家,先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