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衙役搀扶老掌柜离去,韦济面色骤然冷肃,拍了拍醒木道:“将玉琼院鸨姏带上来!”
“民妇江苹叩见知州大人。”
韦济再拍醒木:“江苹,你可知罪?”
江苹以头抢地:“民妇丶民妇不知,求大人明示!”
“《刑统》有律,略卖人为奴婢者,绞;为部曲者,流三千里;和诱十岁以下孩童,亦同略法。知而买之,减卖者罪一等。你于十年前,买入八岁女童为婢,按律,当流三千里。”
“大人!民妇冤枉!民妇冤枉呐!”江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诉道,
“不是略卖,也不是和诱,那女娃是倪六婆娘带来的。她说是她亲生的,家里娃崽太多,养不活,是自卖,是自卖啊大人!”
她指着瘫坐一旁的倪六骂道,“倪六你这个马湖蛮子!当年你婆娘一口咬定孩子是她亲生,我才买下的,字据还在呢,你可别想不承认!”
韦济问道:“倪六,江苹说的可是实情?”
倪六瑟缩答道:“大人,玉琼院的事和草民无关,都是草民婆娘瞒着草民干的,草民不知情丶不知情啊大人!”
“倪六你这个砍脑壳的!”江苹痛骂,“出了事往自己婆娘身上推,你还是不是男人!”
“肃静!”韦济敲着醒木道,“江苹,即便你交易时受牙侩蒙骗,可女童生身母亲寻来,你为何不报官,还大放厥词,言语欺凌于她。”
江苹像捞着了救命稻草:“大人,十年前,筠连有山匪占据州衙,州官也被吓跑了。民妇一个小老百姓,做的又是下九流生意,吃了亏,没处诉啊。
“那夷人女子气性太大,民妇也没料到。她自捅後,民妇立刻就让人去叫郎中;她临终前,要把孩子托付给同来的青城姑娘,民妇也照办了。
“求大人开恩,饶了民妇这一回吧!”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江苹,依《刑统》斗律,詈辱致人死伤,当徒三年,本官判你折脊杖十一。”韦济掷出一支刑签,“带下去,行刑!”
江苹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倪六面如死灰。
韦济道:“倪六,本官还有一事不明,当年你是如何诓骗那位母亲,将孩子留在你处,先行去了长春药铺?”
“草民没有诓她!她丶她是自愿……”
“看来,你是非逼着本官用刑不可。”韦济扔下刑签,“拖出去,臀杖三十。”
“大人饶命!”
杖了六七下,倪六已遭不住,哀叫道:“大人,草……草民……”
韦济垂眸不语,行刑差役手势麻利地掏出一团烂布,塞入倪六嘴里,三十杖结实打完,方将倪六擡回堂内。
“倪六,你招不招?”
“招丶招丶招!草民婆娘给那孩子下了发热的药,孩子阿妈没钱找郎中,急得没主意,草民婆娘就劝她先去药铺做工,把卖身的钱拿来给丶给……”说到这里,倪六偷瞟槐序,竟不敢再讲下去。
槐序目眦俱裂,扑向倪六,我连忙将她拦腰抱住。
韦济接道:“于是你拿了孩子母亲的卖身钱,谎称给孩子看病,欺骗她等孩子痊愈,便让她们母女团圆。倪六,你真是吃人不吐骨头。”
倪六嚎啕:“大人饶命!草民并非至恶之人,是受了婆娘唆使,求大人网开一面!”
“住口!”韦济斥道,“夫妻本为一体,你俩是共犯,并无主从之说。倪六,依《刑统》略法,你论罪当绞。来人,将倪六收监,待秋後,马递提刑司复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