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伏道笑了声,“你辈分小,错过了卢氏辉煌的时代。”
什麽意思?难道贵客还眼见过卢氏的辉煌不成?黄尔爻偷听得忘我,已经想不起担忧不远处持枪巡逻的瑶奴。
有一事黄尔仙很是好奇,但太爷闭口不言,她试着探问:“当年寻龙一事,卢行歧并不在其列,门君又携拘魂幡而生,本领通天。那他,是因何而毙?”
周伏道不知是不了解,还是不想说,沉默着。
黄尔仙忙转话题,声音有些抖,“卢行歧现在就在柳州,看情形,他还要继续追查下去,我们……要动手吗?”
黄尔爻听出了黄尔仙声音中的惧怕,她掌家多年,遇事不惊,他从未见过她这种反应,是怎麽了?
默了片刻後,周伏道出声:“不急,开墓取阴息乃是犯衆怒逆天道之事,其他流派断不会容他,何需黄家出手?”
黄尔仙:“可刘家牙氏已不敌卢行歧……”
“你是在担心,他最後杀到黄家?”
黄尔仙没吭声。
“黄家拥权座金,地位首屈一指,他可用之力不足,只会将黄家留到最末。等其他流派先卸了他的力,再行对付也不迟,若实在担忧,可来一招借刀杀人。”
黄尔仙感兴趣:“如何借刀?”
借刀?杀人?听起来就不是好事,黄尔爻很是惊讶,黄尔仙尊重周伏道到这个地步了吗?他心底更加好奇,这位与太爷相交多年的贵客,真面目到底如何?明明非流派之人,却比黄尔仙更孰知内幕,还能指挥行动,最重要的是,不可一世的黄尔仙也虚心听从。
周伏道:“鬼门关口动乱频生,冯氏怕外人质疑能力,隐忍不发。平定了数百年的关口为何将倾,虽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一事,关口不稳,永溺奈河的恶魂将第一冲破作乱。你可以此作引,告知冯守慈欲平关口,需用更强大的魂魄去祭鬼门,他自会考量。”
二十八年前,也就是冯流远主持招卢氏魂那年,鬼门关口曾出现过一次大动乱,当时都以为是入阴司的哪个步骤不对,才引起这次暴动。後面冯氏用了九牛二虎之力,还牺牲一名亲属,才再次镇压住关口。招不得魂,又搞出那麽大一个乱子,此事也就作罢了。
当时黄尔仙两岁,自是不知,是长大後太爷告诉她的。冯氏苦熬多年,也耐不住这两年鬼门关口更乱了,冯守慈估计如坐针毡。利用冯氏去对付卢行歧,这个法子可行,黄尔仙应下了。
周伏道又说:“其他流派要来人了,我凌晨便走,以免被撞见。”
黄尔仙:“周公就要离开了吗?我已经让厨房备了酸食酸果,腌制到明日口感正好。”
“不必了,哪都能吃上,不缺这口。”
“那周公保重。”
这就结束了?黄尔爻赶紧撑腿起身,想着快溜,视线晃过时,窗户缝里的一线光吸引住他。窗户缝隙似乎能窥到屋内,偷听本就刺激,又着急闪躲,浑身血液热涌,好奇心也更加沸腾,驱使着他慢慢靠近。
黄尔爻从窗户缝中,看到黄尔仙俯首致意,转身离去,而她原来站的位置边上停着副轮椅。轮椅背对窗,只露出周伏道半身,头发脱到剩几根,上身穿着一件丝质翻领睡衣,因质垂顺,拓出衣下的肩骨脊骨,嶙峋起伏。
这背影极其瘦,骨头形状可见,让黄尔爻怀疑,这人几乎就剩副骨架子了。
“昆仑,雪歌。”
周伏道唤人,手推轮椅转过身。
黄尔爻就这样见到了他的脸和完整的身体。
黄尔爻诧异到张大口,第一想法是不可能!怎麽会有人瘦成这个样子?皮披骨架,四肢身架活像树枝,那脸也是深深地凹下去,紧贴住眼眶骨眉骨下颔骨,唇部瘪得只剩一线皮子,连头皮下的头骨缝隙都隐约可见。虽然皮白透粉,眼珠有神,发声正常,可这真的……是人吗?
满足好奇心的这刻,黄尔爻也无比後悔,吓到後退,踩到了落地的枯枝,发出“啪”一声。
“谁?”
瑶奴警惕出声,脚步急速移动。
黄尔爻知道要跑,但他太慌了,不择路地乱窜,丝毫不懂隐藏行踪。
“砰!”
瑶奴射枪了,子弹从黄尔爻左侧半米穿过,打在树干上,脚步紧追过来!
完了!完了!不会要死家里了吧?黄尔爻万念俱灰,前方忽然来人,几步上前拽住他胳膊,带他隐蔽进树林,继而跑出後院。
回到卧房,已经躺床上歇了十分钟,黄尔爻浑身血液还沸腾,心跳也特别重。他坐起来,心惊胆怂地问:“哥,那周伏道到底是什麽?”
黄四旧坐在床尾的春凳上,从思绪里擡眼瞥他,看来是吓坏了,都喊哥了。
“不知道,或许是人,或许是妖。”
“那两个瑶奴,他们怎麽敢在黄家开枪?!”黄尔爻又惊又怒。
黄四旧目色讽刺,“开枪而已,在周伏道眼里,屈屈一个黄家算得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