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空地有限,站位分两拨,前面近牌位底下的是家族主要人员,後面那进门站的是边缘族民。冯守慈一脉是主家,都站在最前,这回蓝雁书没法挤占冯渐微的位置,让到边上,看着冯守慈冯桥带领冯渐微冯式微焚香祷告。这个站位也有传承的意思,长辈老去,祭祀就由年轻人接手,得年复一年地学规矩。
闫禀玉和卢行歧不是冯氏族人,就落到最後面,比前边人挤人的好,还有地方打伞。
一长串告词祷告完,然後是献祭品,三牲三茶五酒,各种瓜果接连进场。再接下来应该是道场的诵经祈福环节,仪式其实枯燥冗长,闫禀玉待不住,扯着卢行歧出了祠堂,到院子里去。
院内空无一人,经幡两列,闻风舞动,色彩张扬。
闫禀玉从经幡旁边走过,说:“冥诞一般不是家族祭祀就行了吗?为什麽还要设道场?”
卢行歧解答:“譬如逝者百岁阴寿,或者逝世周年,诸如此类有意义的冥诞会大办。今年恰逢冯流远逝世二十周年,所以冯氏才设道场。”
如此,闫禀玉又懂了。到了玉林後,最近的天都灰蒙蒙的,也幸好阳光不烈,不然她在院子还待不住呢。
“对了,你刚刚去哪?”
“看风景。”卢行歧不咸不淡一句。
闫禀玉扭过头,他打着伞,只看到半张脸。她凑进伞去瞧他,打量着,“谁信?看风水吧。”
一言中的,卢行歧不禁笑了,上前一步将她纳进伞下,就不用费劲扭着脖子。
蓬山伞黑暗避光,伞下确实阴凉,闫禀玉就待在他身边了,“你说你跟冯流远有约定有交情,可你在人家冥诞上,依靠风水地理判断人家祖坟位置,够坏的。”
卢行歧落在身侧的左手,悄然张开,在伞下施舍了禁制。他有必要解释一下,“我与冯流远的约定,其实是一个交易,我替他解决鬼门关口的危机,他冯氏阴息任我取用。”
“那既然是这样的约定,那你为什麽还要周折地跟冯守慈谈条件?冯流远没留下什麽信物吗?”
“信物有,但时移势易,人心叵测,不定会认。”
也对,没人愿意被挖祖坟,特别是这种被宗族文化浸透的家庭,对祖先尤为看重。卢行歧作多手准备,自己掌控主动权是对的。
事态一点点分明了,除了他和冯流远如何认识的,还有二十八年前,滚衣荣在冯氏到底听到了什麽,才去挖掘滚潇亦的旧事。闫禀玉总有种直觉,这两个疑问之间有关联。
她眉头轻轻皱着,瞳仁微微颤动,这是在思考的小表情。卢行歧看着她问:“还有疑惑,可以问我。”
他既然愿意开口,就不会有意瞒,时机合适与否罢了。闫禀玉摇了摇头,忽然惊觉,信任来得如此快,明明之前在地宫,她几乎声泪俱下地控诉他。
在外面久了,卢行歧望望祠堂,仪式进行到拜礼了,“我们进去,给冯流远拜个礼。”
他从来是目空一切,闫禀玉稀奇极了,“按资排辈,你的年纪得排牌位中段了,用你给他行拜礼吗?”
卢行歧用手指竖在她面前,眼神轻轻警告,而後像大人一般念句:“童言无忌,有怪莫怪。”
前半句警告,後半句求情。
闫禀玉拉下他的手,乖乖答应:“心存敬畏,我知道了。”
他们进入祠堂,随大衆一起行礼。
礼完,牌位底下开始烧元宝,周围的人有序地前涌,去框里拿花。
冯渐微得了空,来到闫禀玉身边,“再多片刻,仪式就结束了,你们也等乏了吧。”
闫禀玉说没有,然後好奇地问:“你们在这举行这些,祖宗真的能感受到吗?”
冯渐微:“当然,无论是祭祀还是法事,只要真心祈求,天地皆通。”
天地皆通的话,闫禀玉说:“只要真心祈求,神也会听到?”
冯渐微确定道:“像我们起法坛,请神力,有时并不会一次成功,就多念几次咒语,烦到各路仙家感应为止。”
有趣的说法,闫禀玉向卢行歧求证,“是麽?”
他认同道:“确有其事。”
没多会,求白花的人少了,供品也撤下了,冥诞祭祀就结束了。
近几年社会新生儿出生率大降,冯氏再墨守陈规,也受社会环境影响,大家都不怎麽喜欢多子多孙了,框里还剩了花。冯渐微提议,“还有花,要不你们也去玩玩。”
闫禀玉拒绝,“我婚都没结,求什麽花。”
“都说了是玩玩,体验一下本地民俗,较真干嘛?”冯渐微推着他们,到摆花的框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