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装模作样地沉思了一会儿,一副酝酿大作的样子。没过多久,就唰唰往草稿纸上誊了几句,自顾自微笑着点头,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就算被张及甫抄去了,也假装没看到。
直到一炷香燃尽之际,扶苏才欻欻往纸上又写了一首诗。张及甫再想誊抄已经来不及。
直到有人赶过来收卷了,张及甫方才反应过来,用扶苏之前写的断句胡凑了一首。
因国子监没有黑板,梅尧臣便点了两个学生以念诗的形式公布考卷。其中,程颢拿到了扶苏的,苏轼拿到了张及甫的。
后者看到张及甫的卷子,“噗”地一声笑了。他很快绷住了表情,但谁都能看出来,他憋笑得很辛苦。
苏轼地表现狠狠拉高了大家对张及甫的期待。什么样的诗,才能让他露出那种表情?
但苏轼却故意卖了个关子:“程兄,劳烦你先念赵小郎的大作吧。”
节目效果,总是要留到最后的嘛。
程颢面色不变,点了点头,拿起扶苏的卷子,就朗声念道——
繁台苍苍,汴水泱泱。
朝夕弦歌,莘莘一堂。
……
省念省身,昭昭其芳。
立信立果,于斯德彰。
……
白驹逐日,寸阴莫荒。
大道之期,圣贤可望。
“……”
国子监满座哗然。
富弼和梅尧臣更是互相对视一眼,看向扶苏的眼神瞬间变了。
虽然是少见的四言诗,是在座的各位都能一眼听出来的浅白用典,但是前提只要添上“作者年三岁”几个字,一切就全都变味儿了。
晏相公,当初能作诗的时候,几岁来着?
七岁。
今天这位三岁。
别管他作得好不好,就问他作没作吧!
就连程颢读完之后,也满脸感佩之色,认认真真地跟扶苏道了歉:“先前误解小郎无德无才,是程某错认珍珠,至少程某三岁时,写不出如此作品。”
扶苏:呃。
一点都不觉得是夸奖好吗!
别人以为他三岁,他自己不知道自己几岁吗?
扶苏闭眼默念:宋朝人均大文豪、宋朝人均大文豪、宋朝人均大文豪、你别跟他们比……心里才稍稍好受了一点。
不过扶苏也确实藏了拙,为了符合三岁小孩的人设,用的是简单典故。不然,没念过书的小孩子,一口化用一句《尚书》《礼记》?
多吓人呐!
富相公也算老人家,还是别吓唬他了。
满堂俱是窃窃私语,就连张及甫看扶苏的面色也不善。唯独苏轼悄悄撇了下嘴角——他觉得这可不是赵小郎真实的水平,这孩子,怎么老装笨呢,活得累不累呀。
“咳咳!”
苏轼在众人沉浸的余韵中清了清嗓子:“接下来到我啦,一起来欣赏下张同学的大作——”
“灯花瘦尽烛烟燎,明月西悬似飘飘。”
“……”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呃,好普,这是可以说的吗?
平平无奇的起手句,甚至不如刚才赵小郎的大气。而且是错觉吗,意象怎么怪怪的?
苏轼的声音陡然顿挫——
“更漏欲断清声消,韦编忽吟到谢桥。”
话音刚落,梅尧臣就狠狠拍了下桌子,吓了所有人一跳:“混账!”
他指着张及甫的鼻子骂道:“你就是这么读圣贤书的?”
张及甫满脸呆滞:“啊?”
他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骂呢!
扶苏抿着嘴,转过头去,深藏功与名。
这就是他写简单四言诗的另一个作用啦,和这首思春诗撇清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