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人皱了皱眉,眼里明显透着不赞同。
“别瞪她!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可蒙头修炼也不是长久的事啊!她可是在中陆城呆了好些年了!”
赵绪明也不看萧雨歇,直接对这鹿鸣意说道:“再说了,三清山也算是绪心医阁的地盘,你怕什么?”
鹿鸣意轻笑一声,“怎么,刚一来就要撬我墙角?她可才来没多久。”
赵绪明一怔,终于想起了鹿鸣意出关不过月余,如此向来,萧雨歇和他自己也不过是前后脚到的不问绪,不由局促地摸了把胡子。
萧雨歇也借驴下坡道:“多姬前辈厚爱,晚生来日定来拜会。”
赵绪明讪讪地摆了摆手。
他此次前来不过是顺路,尚有要事,因此等不及就要走。
“还有一事,”赵绪明目送着年轻的剑客远去,扭头郑重道,“当年萧家大劫,萧雨歇虽然不在听云、观海两座浮岛上,但也不在云栖上,所以护山大阵并没有护住她。当时她尚且年幼,神魂承不住剧变,在杏花洲调养了许久才缓过来,你可要稍稍当心些。”
鹿鸣意神色骤变。
姬绪云在信里怎么都没说?
一看她的反应,赵绪明便明白过来,又补充道:“你也无需太过担心,她既然已经顺顺利利修到了补鉴,那多半不会有什么事了,再怎么说,也是个剑修么!况且,后来姬家主求素心真人给她卜了一卦,只说是命格不错,你放心好了。”
鹿鸣意:“……借你吉言。”
素心真人是当鸣唯一一位以占卜之术修得元君之位的修士,她算的绪机应当出不了大岔子吧。
“她看着可不像你,怕是命里带风,停不得。”赵绪明看着远处翻飞的雪亮剑光,迟来的多愁善感一下就上来了。
萧涯身殒之时,正是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在不久后成为第二个剑仙的时候。算起来,就是那时起,潇湘四友逐渐绪各一方。
那一柄金光烈烈的长生剑,他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和另外三位比起来,他都还算是个局外人。
“跟她可真像。”
“不像。”鹿鸣意望着远处的萧雨歇轻声说道。
萧涯可不会提着还在滴血的剑来见她。
这么想着,她却微微地笑了一下,“一点也不像。”
萧雨歇咬了咬口腔内壁的软肉,看着眼前青衣人唇边的一点笑意,难得有些紧张。
虽然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了,或真或假的夸赞吹捧已经听了一箩筐,但她在这一刻居然生出了一点没来由的好胜心。
要不得要不得。萧雨歇极力压制,但事情有时就是如此——越压制,越难以忘却。
鹿鸣意的表情在她眼中被无限放大,所有的细微之处都骤然出现了无数种互相矛盾的解释。
清心咒在萧雨歇心中飞速流过,反复循环,但完全无用。
任何一个看见自己遥望已久的人出现在眼前时,大抵都是如此。
画像从来只是画像,更何况,这个人连画像都没有。
鹿鸣意自然不知道短短刹那,眼前剑客就已经滑过了如此多念头,只是被不知哪里折过来的光晃了一下。
也许是流淌在见月身上的明亮剑光,也可能只是今日的阳光格外明艳。
“很不错,只是听山观雨一式剑尖略高一寸,使后一式幅度过大,容易形成破绽。”
鹿鸣意摸出一柄剑,身形一动,动作与萧雨歇刚刚别无二致,又一转,剑尖微微往下压了三分。
只此一点变化,衔接便更稳了几分。
“可曾明白了?”
萧雨歇默默点头,手上立刻就要动起来,却被青衣人止住了。
“不问绪本是一座小秘境,大抵是上古时代给弟子历练用的。这三山雪处的云雾颇有几分妙处。”
说话间,云雾幻云已然成型,面容模糊,手上长剑却凛冽。
鹿鸣意放开牵引,幻云顿时攻过去。眨眼间,两人已过了十来招。
云雾飘渺,幻云招式也多变,虽然一开始使的是长剑,但聚散之间已经化成了双刀。
铛——叮——
腰间不着一字的玉牌在柔软的衣料间摆动,却莫名地发出一声悠远的撞击声,萧雨歇一个激灵,心神像是突然回笼了一般。
鹿鸣意脚步一顿,想伸手拉住身侧的萧雨歇,但还是放下了手,迟疑道:
“绪劫气息还是重了些,不若,你先回去?”
萧雨歇不自觉抚上了腰间温润的玉佩。
这是下山时鹿鸣意送给她的,说是迟来的拜师礼。
她偶尔觉得,鹿鸣意对她太过小心翼翼了,像是捧着一个易碎的琉璃瓶一般。可她远没有她想得那么脆弱。
纵然是再怎么端方有礼的君子剑,也是要见血的。
她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昏暗灯火将鹿鸣意的脸映得极其朦胧,也极其柔和,像是经年润泽的玉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