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译盯着那行字两秒,嘴角第一次出现真正意义上的裂缝——像冰层被冰镐敲了一下,碎纹沿着唇角蔓延到耳根。
“开始。”他说。
“60°。”
“π3。”
“225°。”
“5π4。”
“-330°。”
“-11π6。”
……
十五个回合,零失误。安译的笔尖悬在最後一格,没往下落。他擡眼,晨光落在她艳红发尾,像给火焰镀一层冷色边缘。
“该我考你了。”俞晨把草稿纸转过来,在空白处画了一个坐标系,原点写“你”,x轴正方向写“省队”,y轴写“高考”。她拿笔在第一象限随机戳一个点:“假设这是对手後手拳落点,告诉我,用哪条三角函数线能最快判断距离?”
安译垂眼,睫毛在眼睑投下两把冷色小刀。他拿笔,在点与原点之间连一条线段,再画垂线,写:
“cosθ=邻边斜边,已知邻边求斜边,用secθ。”
俞晨“嗯”了一声,忽然伸手,用铅笔在他手背上画了一条极细的线——从指根到腕骨,像给一道尚未愈合的伤口缝合。
“速度够了,力量不够。”她说,声音低得像在念暗号,“再练十天,我让你一拳打出secθ的暴击。”
安译没抽手,只把掌心翻过来,掌心朝上,递给她——像把空白靶纸递到射手面前。
“成交。”
7:45A。M。
早读铃声响起,两人并肩下楼。楼梯拐角,高雪岚抱着一摞卷子,目光从镜片上方射出,先落在安译手背上那条铅笔线,再滑到俞晨艳红发尾,最後停在她右手——绷带已被洗掉,淤青暴露在冷白灯下,像一枚劣质勋章。
“俞晨同学。”高雪岚推镜框,声音压得很低,“早读结束,来办公室。”
安译脚步微顿,俞晨却伸手,在他後背轻轻一推——像给拳手递一个“继续”的手势。
“放心。”她声音极轻,却足够让他听见,“我克己丶守纪丶勿负所托。”
—
8:00A。M。
郑保国踏进教室那一刻,第一眼先看向最後一排——俞晨的座位。
桌面空荡,只有一本《必修四》,扉页朝上,用铅笔写着一行极淡的字:
“sin(α+β)=sinαcosβ+cosαsinβ
——我学会了,谢谢老师。”
字迹下方,画了一只倒扣的拳套,像投降,也像宣战。
郑保国嘴角那颗老年斑抖了一下,最终没哼出声。
他转身,拿粉笔在黑板上写新课标题——
“两角和与差的正切”。
粉笔尖触到黑板那一刻,发出清脆的“咔”,像第二回合铃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