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小川就很听话,但我知道长在江家,他该懂的都懂,根本不需要我去说。他总是一副开朗的外表去博得所有人的欢心,我在婚事上的挫折竟然在一个孩子身上重新帮我找回来了成就感。”
楚柠明白黄雅姗的这种心理病态,人在走下坡路时,突然出现的一个推车,带着你往上走,自然是不会希望这个推车再带着你往下走的。
“没日没夜的,小川被关在那个房间里,除了每天有人去把药吃了强行喂到他嘴里外,我没有去看过他一次。因为我不相信我的儿子会变成那个鬼样子。”
楚柠觉得很讽刺,她的心脏在抽疼,“可那不是你把他逼成这样的吗?”
只是听黄雅姗说,很简略地说着,楚柠就已经感受到了当时江明川的无助。
他应该也是想好好维护住表面的太阳面具的。
可那些不把他当人,强行给他灌食和喂药的人却在一点点撕毁江明川带着本就不够牢固的面具。
从来就没有什麽太阳陨落,不过是面具掉落罢了。
黄雅姗的眼神聚焦了一点,她看向楚柠,“是啊,现在的你就是他唯一的寄托了,所以别再辜负他了。”
楚柠不喜欢这样的话,“黄阿姨,你不用对我道德绑架。毕竟六年前没有我,江明川也一样好好活着。是你们把他逼成现在这幅病态的模样,无论我有没有出现,能治好他的只有你们这些系铃人和专业医生。”
楚柠终于知道为什麽江明川一定要把琴房的钥匙扔掉。
琴房困住的从来不是楚柠,而是江明川。
一个本该是可以短暂逃离黄雅姗变态式控制的小空间,後来却成了黄雅姗控制他丶践踏他尊严的小空间。
“黄阿姨,所有都认为楚柠是一个胆小的逃避者,我连自己的救世主都不是,又怎麽可能成为别人的救世主?”
楚柠很难以形容眼前的这个黄阿姨和六年前连正眼都没看过自己的江夫人。
是生活也是岁月,将一个高贵优雅的女人逼成了这个样子。
也不对,楚柠觉得,黄雅姗早就被黄家和江家逼疯了,只是她还努力维持着自己身上的那层高贵优雅的皮囊,似乎只要她坚持穿着一天,那她就还是当年的那个黄雅姗。
江明川不过是黄雅姗养出来的第二个自己。
楚柠的每一句逼问,让两人的位置和六年前的不同了。
黄雅姗最终也只是无力地扯出一丝笑容,“也是,这本就不是你的错,也不该由你来承担。现在想来也算是我还欠你一句道歉。”
“对不起。”
这三个字落到楚柠耳中简直是振聋发聩的。
在楚柠记忆里高高在上的江夫人,现在似乎只是黄雅姗而已。
她竟然也会为了自己的错误而道歉。
“黄阿姨。”楚柠咽下喉中的刺针,发出声音都是有些苦涩的,“道歉我收到了,说实话我真的很意外。但是造成的伤害本就是不可逆的,我是没有资格去替十六岁的楚柠说原谅的。”
“楚柠,现在看来,我可能还没有你活的通透。”
黄雅姗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她也不是那种开不了口动不了手的人。
既然错了那就认,认了就改。改了之後是没办法在对以前的过错做一个完美的弥补,但于她自己而言,已经是一大进步了。
“江明川,我们都希望他可以好起来,但我绝对没有那麽必不可少。”
楚柠说完後,黄雅姗很久没有再接话,她站起身来,正要开口却又被黄雅姗突然睁开的双眼打断。
“楚柠,你很重要,起码对小川而言,很重要。这是你评估错了,身在其中的人总是看不清自己的定位……”
回去的路上,是楚柠开的车,江明川虽然不说,可楚柠也能感受到他的精神紧绷了一整天。
“江明川,可以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楚柠虽然现在才问,但也只是走一个过场,毕竟她已经开向了她心里想要去的目的地。
“她和你说了琴房的事?”
江明川自然也多这条路熟悉的很,基本不需要怎麽联想,就知道肯定是黄雅姗和楚柠说了什麽。
“嗯。黄阿姨说,对你而言,我很重要。可我和黄阿姨的意见是相左的,那就当是你陪我去看一看,好不好?”
现在的半山别墅只有几个留下来看家的佣人,完全没了住人的气息。
车子驶进院子的时候,留下来看管的女佣很快就迎了上来。
楚柠是自己开的车门,正好看到了过来迎她的女佣。
对方很明显就是睁圆了眼睛後又飞快地低头,不敢去楚柠对视。
楚柠当年藏在房间的素描本,就是这位女佣给拿走带到江夫人面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