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89章
第二天早上醒来,沈姝一睁开眼睛,便看到身侧的王仲平,逼仄的床榻上,二人和衣躺了一夜。
这一夜对沈姝而言,睡得很是踏实,几乎可以说是一夜无梦。
可对王仲平而言,却是苦不堪言了,只因他不敢逾越半分,只是轻轻搂抱着她细软的腰肢。
整个人身子僵硬得像石头,为了让沈姝睡得好一点,他尽量挪出半边身子,往床沿边靠去,若不经意翻个身,必然从床上摔下去。
看着他窘迫的样子,那样迁就于她,宁愿那样委屈自个,沈姝心下动容,展眉看向他熟睡的脸。
男子眉眼俊秀,挺直的鼻骨,微微卷起的长睫,那样干净透亮的一张脸,不带一丁点攻击性,平易随和得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一点点对他敞开心扉,毫无一丁点保留。
看着…看着,沈姝眉心一动,下意识伸出手,抚上他白净的脸,手指轻轻摩挲了两下,喃声说:“仲平哥…你这个傻瓜,我早已是你的人了,今生今世我只认定你,你真是全天下最傻最傻的傻瓜,这世上怕是没有你这样傻的男子了…”
“你真是傻得让我不知说你什麽好…”她说到末了,声音越来越低。
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忆起了什麽,听着耳边均匀沉稳的呼吸声,就连唇角也微微扬起,溢出一抹难掩地笑。
那一刻,仿若雨过天晴,心底挥之不去的阴霾,也很快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所有的一切,又有了新的开始。
--
沈少珩在寒山寺里养了几日伤,伤势却时好时坏,大概是听到人寻不到,派出去的人手,在山上山脚搜寻了许久,皆是一无所获。
急怒攻心之下,牵扯到了伤处,从最初几日会呕出几口血,导致伤口恶化,即便莫大夫不惜一切,用药石保着他身子,也来势汹汹。
他整个人昏昏沉沉,浑身滚烫如火,像是置身阿鼻地狱,糊涂的时候,口里一声声唤着:“小骨…小骨…”
那声音时而轻柔,时而阴郁得像是要把她一块,也一同拉到地狱,不过短短几日光景,人瘦得形容枯槁,好似随时就快不行了。
最後那一次呕出的鲜血,还是吐到了喂药的搪瓷碗里,几乎将黑乎乎的汤药,染成了血一样的红。
怀安看他那副惨兮兮的模样,心都揪成了一团。
只能把希望寄托到莫大夫那头,用一双求助的眼神,望着莫大夫,望他老能指点迷津,给个准头,也好过他像无头苍蝇一样,没个主心骨。
可就连一向医术精湛的莫大夫,也愁眉莫展,只是叹气摇头,束手无策。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闻讯赶到的虚空,声音陡然从门口进来。
怀安看到虚空大师,心想着就连莫大夫也束手无策,不由得急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向虚空求助:“大师,求求您行行好,大发慈悲,救救我们大哥儿吧,小的求您了…”
他声音几乎带着哭腔,一语落就差没扑通跪在地上。
虚空连忙伸手虚扶了他一把:“施主不必多礼。”
说罢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半死不活,似半只脚踏入黄土。
那日二人斗棋的一幕,仍旧历历在目,眼前的年轻人心气高,年纪轻轻棋艺却诡谲,也不知是多年来以棋会友,虽二人并非知己好友,虚空却陡然生出惜惜相惜之情。
更何况当日那局死棋,也是他心存私心,一念之间放不下的执念,想要力挽狂澜,一雪前耻之恨。
全然不是公平竞争,可接下来的比试,随着年轻人步步落子,黑子杀出重围,他就算惊怒之馀,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可不知怎麽的,最後那局棋,在生死攸关那刻,最终因年轻人听到一个消息,眼里黯然失色,那局死棋最终持平。
谁也没有输,谁也没有赢。
那日虚空就这麽站在禅室,久久没有离开,呆呆看着那局死棋,在二人多年的纠缠里,就这麽无声无息,画上了一个句号。
他从白天枯站着,站到了黑夜,在那夜磅礴大雨里,他悟出了一个道理,没死哪来生?没生哪来死?
虽生犹死,亏他多年出家之人,深深的执念却用这麽简单一个字,却偏偏不愿参破,明明可以放得下,又何苦死死纠缠呢?
那一刻,他彻底顿悟了,也不再执着于输赢?
随後几日他把自个关在禅室,不吃不喝好几日,最终做了一个决定,放下贪念,将心爱的白玉棋盘,交给了小沙弥,让他代为保管,替他收到了藏经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