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颜色浓烈得刺眼,与灰蒙蒙的晨雾格格不入。
“作孽哦!这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李阿姨的骂声在楼道里回荡。
但这似乎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几天,怪事如同雨后林间的毒蘑菇,接连不断地在小区里冒出来。
小区花坛里几株长势最好的月季,一夜之间,靠近根部的叶片和部分花瓣被染上了不规则的、像是随意泼洒的猩红色斑点。
那红色异常鲜艳,甚至带着点油脂的光泽,绝非园艺用药。
有孩子好奇想去摸,被家长厉声喝止,那颜色看着就让人心里毛。
一号楼侧面那面常年爬满爬山虎的墙壁上,赫然出现了几道长长的、蜿蜒的深紫色“泪痕”。
那颜色从二楼某个高度起始,向下流淌、晕染,仿佛有人将大桶的紫色颜料从高处倾倒而下。
雨水冲刷了几日,那颜色非但没有变淡,反而像是渗进了墙体,留下无法抹去的污迹。
小区沙坑旁的塑料滑梯上,出现了一连串模糊的暗绿色脚印。
脚印的纹路很奇特,不像是常见的鞋底,倒有点像……赤脚沾满颜料踩上去的。
脚印大小一致,方向却杂乱无章,围绕着滑梯转了一圈又一圈,仿佛某个看不见的人曾在此处不知疲倦地徘徊、舞蹈。
还有老人们常坐的一张木质长椅的椅背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用某种油腻黑色物质涂抹出的手印。
那手印修长,指节分明,用力极重,边缘甚至有些木屑被刮起,透着一股无声的暴力感。
这些“作品”的出现毫无规律,时间多在深夜或黎明。
没有监控拍到明确的嫌疑人,只有偶尔,有晚归的住户声称,在路灯照不到的角落,似乎瞥见一个瘦高的黑影一闪而过,像融入夜色的鬼魅。
流言开始像野草般疯长——
“听说了吗?咱们小区闹鬼了!是个画画的鬼!”
“什么鬼,就是顶楼新搬来的那个怪人!我看他脑子不正常!”
“我家狗每次路过他们那栋楼都龇牙低吼,以前从不这样!”
“物业去找过他吗?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恐慌和愤怒在邻里间弥漫,物业经理被多次投诉后,硬着头皮上去敲过顾先生的房门。
据他事后心有余悸地描述,门只开了条缝,那股浓烈的、混合着颜料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差点把他熏个跟头。
里面黑黢黢的,只能隐约看到堆满的画框和杂物。
“顾先生,关于小区公共区域的……一些污渍……”物业经理小心翼翼地说。
“我在创作。”门内传来的沙哑声音打断了他,毫无波澜,“艺术需要空间,需要……灵感。它们无处不在。”
没等物业经理再开口,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留下他对着冰冷的防盗门呆。
“灵感无处不在”?这话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宣言,或者说,警告。
我和陈冬青交流着这些新情况,心情愈沉重。
这不再是单纯的个人困扰,而是一场正在扩散的、诡异的公共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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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画家,他不再满足于在画布上创作,而是将整个小区,连同其中的住户,都视为了他巨大的、可随意涂抹的“画布”。
一天晚上,我和陈冬青结伴从外面回来,路过那面有着紫色“泪痕”的墙壁。
夜风吹过,爬山虎的叶子沙沙作响,陈冬青突然拉住我,手指颤抖地指向墙壁下方。
在手电筒微弱的光晕下,我们清晰地看到,在那些干涸的紫色泪痕边缘,有几个用尖锐物体匆匆划出的、歪歪扭扭的符号,像是一种无法解读的抽象文字,又像是……某种仪式性的标记。
“他是不是……在标记什么地方?”陈冬青的声音带着恐惧。
我抬起头,目光越过墙壁,望向我们居住的那栋楼,望向顶楼那扇始终漆黑的窗户。
那里,仿佛有一双浅色的、缺乏焦点的眼睛,正静静地俯瞰着这片被他“点缀”过的领地,如同神明俯瞰着他的调色盘。
我们不知道,下一次他的“灵感”又会落在谁家的窗台,谁的车窗,或者……谁的身上?
空气中弥漫的怪异,开始变质,那原本被松节油气味勉强掩盖的、若有若无的腐败甜腻,如今像是酵了一般,变得浓烈而具有侵略性。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小区新近出现的那些“色彩”中,开始混杂进一种无法忽视的、铁锈般的血腥气。
最先现的是儿童乐园沙坑旁新添的一幅“画作”——用某种粘稠的暗赭红色液体,在水泥地上涂抹出的一个巨大、扭曲的螺旋图案。
那颜色深沉得黑,边缘因为浸润了沙土而显得毛糙。
清晨遛狗的李大爷经过时,他的泰迪犬对着那图案疯狂吠叫,不肯靠近,鼻头不断耸动,喉咙里出恐惧的呜咽。
李大爷自己凑近了些,随即脸色大变,踉跄着后退几步——那股扑面而来的、新鲜而又陈旧的腥气,绝不会错,是血!
恐慌弥漫在小区里,这一次,不再是颜料恶作剧,而是涉及了鲜血。
愤怒和恐惧驱使着几位胆大的男住户,连同被多次投诉逼到墙角的物业经理,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找顶楼的顾先生当面对质。
我和陈冬青也跟在人群后面,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上顶楼,狭窄的楼道里挤满了人,却异常安静,只有彼此粗重的呼吸声。
来到紧闭的防盗门前,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味几乎形成了实质的屏障——那是松节油、各种化学颜料、腐败有机物和新鲜血液混合在一起的、地狱般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