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封存着碎片的黑曜石瓶仔细收好,金属杖再次敲击地面,杖端问号形状的蓝光比之前似乎明亮了些许,像是在这愈浓稠的昏暗中坚定地划出我们的路径。
我们朝着那座不断渗出思绪墨迹的“万卷之腹”进。
越靠近,空气越是粘滞。
那些从无数裂缝中渗出的墨迹不再是纯黑,开始夹杂着暗金、血锈、靛蓝……仿佛沉淀了无数被压抑的情感。
它们缠绕着我的脚踝,试图攀上我的手臂,带来冰冷的触感和碎片化的低语——不再是景象,而是直接灌入脑中的知识和情绪:一段失传咒文的残篇、一股焚书时的炽热焦灼、一种被永恒禁锢在纸页中的无边孤寂。
录事官杖端的蓝光形成一个微弱的光晕,将我们笼罩其中,勉强抵御着这种精神侵蚀。
但光晕在颤抖,仿佛随时会被这沉重的知识洪流压垮。
“它们在害怕,”录事官突然开口,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喘息,“‘故事’的回归,对它们是毒药,也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前方,建筑的轮廓已然清晰。
万卷之喉并非高耸,而是匍匐在大地上,像一个被无数自身书写压垮的巨兽,用最后的气力渗出思想的残渣。
它的表面覆盖着厚厚的、油腻的墨垢,那些渗漏墨迹的裂缝如同溃烂的伤口。
而在它下方,是一个巨大的、坍塌形成的入口,深不见底。
那里流出的墨迹最为浓黑,几乎凝成沥青般的实质。
入口周围,影影绰绰,不再是零星的污染体,是成群的无脸居民。
它们密密麻麻地聚集在那里,但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默诵。
它们平滑的面部朝向那漆黑的入口,身体有节奏地起伏,一种无声的、集体的渴求弥漫在空气中,比任何喧嚣更令人胆寒。
而在它们之中,混杂着更多那种被知识污染的个体。
它们身上的字符光斑更加刺眼,行为更加狂躁,如同陷入谵妄的学者,围绕着核心疯狂舞动,撕裂着自己,喷吐出零星的墨柱。
它们在等待,等待那“故事”的完全显现,或者等待将其彻底分解吸收。
“来不及了。”录事官的声音极其凝重,“碎片之间的共鸣太强,它正在主动聚合,吸引所有‘载体’前来……我们必须进去,在它彻底苏醒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在那巨大的、流淌着最浓黑墨迹的入口处,墨液剧烈地翻腾起来。
一个身影,缓缓地、挣扎地、从那片浓黑中爬了出来。
它是由至少十几个融化了大半的污染体强行聚合而成的怪物。
它的躯干是无数字符烂泥和纸灰的混合,伸出十几条扭曲不定、滴落着粘液的手臂和肢足,那些手臂时而变成扭曲的笔,时而变成撕书的利爪。
而在它的“头部”位置——是一张巨大、扭曲、由浓黑墨迹和痛苦知识强行拼凑而成的脸。
那张脸,依稀就是我曾在古籍墨迹中见过的轮廓,但放大了十倍,充满了痛苦和狂怒。
墨迹和知识在它脸上翻滚,试图形成一个稳定的五官,却不断溃散、重组,每一次重组都更加狰狞。
它的“嘴巴”是一个不断开合、喷涌着黑墨与破碎纸屑的巨大黑洞。
一种无声的、却足以撕裂灵魂的咆哮以它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默诵的无脸者们如同被狂风吹倒的书架,齐刷刷地匍匐下去,身体剧烈颤抖。
那些狂舞的污染体则像是受到了最终的召唤,疯狂地扑向那巨大的聚合体,融入其中,成为它的一部分,让它变得更加庞大、更加恐怖。
“余……梦……笙!”
不再是直接侵入脑海的意念,而是从那巨大的、翻滚的墨迹巨口中出的、真实而沙哑的、混合着无数破碎吟诵的咆哮!
它看见了我。
那由墨迹和知识构成的巨大“眼睛”猛地锁定了我所在的位置。
录事官猛地将我拉到一堆巨大的、凝固的墨块后面:“它感知到你了!你是最后的‘注脚’,是它拼回完整的坐标!”
“那怎么办?!”我几乎无法思考,不能完全理解她的话。
“碎片……必须收集……”录事官急促地说,她快取出那个黑曜石瓶,又拿出另外两个不知何时收集的同样的小瓶,“但它们现在被污染了,充满了痛苦和混乱……直接聚合,只会诞生一个吞噬一切意义的怪物!”
那巨大的聚合怪物开始向我们移动,它庞大的身躯碾过地面,留下冒着黑烟的腐蚀痕迹。
它所到之处,那些匍匐的无脸居民像遇水的纸一样软化、分解,被它吸收。
“只有一个办法。”录事官猛地看向我,鸟嘴面具下的目光锐利如刀,“由你来‘书写’。”
“什么?!”
“你是‘故事’呼唤的对象,你的记忆、你的情感,是唯一能理清这份混乱、赋予它新‘意义’的笔!”她的语快得惊人,“但极其危险!你的意识会被覆盖,你会变成新的空白,或者……更糟,成为它新的篇章!”
那怪物越来越近,它伸出十几条由融化的肢体和墨迹构成的触须,抓向我们藏身之处——没有时间了!
“我该怎么做?!”我嘶喊道,巨大的恐惧和一种奇异的决心同时攫住了我。
“回想!”录事官将三个黑曜石瓶猛地塞到我手里,瓶子冰冷刺骨,在我手中剧烈震动。
“回想与你爷爷相关的一切!最清晰的记忆!最强烈的情感!用你的‘真实’,对抗它的‘虚无’!当我说‘现在’的时候,打开它们!”录事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