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周目阿巳请坐,阿巳请喝茶,这下行……
“不甘心?”
应天棋重复着这三个字,点点头,竟是笑了。
“是,你是个可怜人,你心中有不忿,有期望,所以呢,良山行宫的这些人,就该为了你的不甘心去死吗?太医院那个叫小唐的孩子你也是见过的,他难道就该死吗?我呢,我也该死吗?”
“……如果不这麽做,这天下会死更多的人!”
何朗生听见这话,突然瞪大了眼睛,盯着应天棋厉声打断:
“阿弈,如今这天下是什麽模样,你是知道的,赋税徭役皆重,百姓毫无生计可言!河东旱灾死了多少人?前两年的岭南洪涝又死了多少人?这些事,太後她在乎吗?郑秉烛他在乎吗?是,你在乎,可是有用吗?!他们得救了吗?!良山的命是命,天下百姓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吗?!”
“你怎麽知道没有用?你怎麽知道会死更多的人?”
看着何朗生情绪如此激烈,应天棋反倒平静了下来。
他淡淡地看着何朗生:
“我不妨同你坦白一点,这次良山春猎,本就是我设好的一个局,若按我的计划进行下去,或许一个人都不会死,至少死的人不会再比如今更多。只是你,还有你现在的主子,你们的出现打乱了我的棋局,弄得一团糟。记着,很多人原本不必病痛死去,是你,何朗生,是你们害死了他们。
“你也不必给自己找理由开解安慰自己,管他什麽伟光正的理由,在你那里你是迫不得已,另择明主去满足你的私欲,但在我这里,背叛就是背叛,通敌就是通敌,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不要来试图让我理解,我不理解,也不想理解。你自为你的选择承担後果便是。”
于是何朗生的颜色又黯淡了下去。
应天棋也不欲与他再辩什麽道理,正想离开,却忽听殿门外有谁急急而来,“扑通”一声跪下,隔着门板颤着声音道:
“……陛下!”
应天棋听那声调,心里倏地一沉。
他快步过去拉开门,盯着门外那通传的小太监:
“何事?”
“八王,八王殿下他……”
小太监低头跪着,声音拖着哭腔,俯下身以额头贴地:
“八王殿下……薨了!”
“……”
应天棋骤然听见这个消息,险些没站住。
他扶着门板的边缘,手指缓缓攥紧,用力到骨节发白。
兀自缓过片刻,应天棋深吸一口气,忽略心中属于应弈的巨大悲怆之後,他自己倒还算镇定。
他缓缓将胸中闷气吐出来,微微偏了下脸:
“来人,把何太医带下去,单独关押起来。他身上的东西,该搜的搜干净,该收的收起来,别让他寻死,也别让他接触任何人。”
外头的宫人得了令,不多时,一衆宫人侍卫匆匆赶来,架起了何朗生的手臂,将他往外带去。
应天棋只冷眼瞧着,立在旁侧没动,在何朗生经过时,他擡手示意,宫人会意,这便停了下来。
“我没资格审判你,所以至少现在,我不会要你的命,我要你好好看着。何明远。”
应天棋盯着何朗生,何朗生却垂着眼,避着他的视线。
“定北侯李家,世代簪缨。李江铃的祖父,李喆老侯爷,年轻时苦战边境数十载,曾言不退朝苏不为人。你何家与李家世代交好,你何李两家先祖,还有李江铃,在天上又会怎样看你走上这条糊涂的路?……罢了,说了也是废话。你等等吧,你面前不过两个结局,要麽我败,你的主子从我手里救回你,要麽等一切尘埃落定,由你对不起的人,来亲自定你的结局。”
原本见何朗生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应天棋以为他听着这话也不会有什麽反应。
谁想何朗生却是轻轻颤了下肩膀,缓缓地擡起眼,对上应天棋的视线。
那目光中,有悲哀,有自嘲,更多的却是浓浓的无奈。
他轻轻摇了摇头:
“……你会懂的。”
见他这反应,应天棋微微一愣。
那一瞬间,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麽。
可那感觉转瞬即逝,他并没能捉住。
何朗生被带了下去,暂时关在行宫的牢狱里,由信得过的宫人轮班看守。
为保万全,方南巳亲自替何朗生处理了肩膀的伤口,他每日的饭食也是白小卓或白小荷去送,他能接触到的人极其有限,为免再生变故,应天棋连只老鼠都不会让他见到。
至于这个人之後要如何处理,便留给应弈自己决定吧。
一夜之间,物是人非。
有时候,应天棋会觉得,这天命对应弈也太残忍了些。
应瑀死了。
死得很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