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带兵马更显诚意,我若只身一人前去,在与羌王见面之前,他绝不会杀我。”齐琨擡步朝薛敞走去,“而他只要见我一面,我便有八成的把握,让他起兵相助。”
薛敞不由得一皱眉,“顾返,你……”
“你不是常说,谋士以身入局?现在绫玉亲涉险境,豁出性命也要将这阵图送来,我们又有何退缩之理?”齐琨长叹一声,“只要能让羌王出兵,我就算把命留在那里,也值得。”
“军师……”一旁的岑珣也轻蹙着双眉,轻声唤着。
见齐琨去意已决,薛敞也不再劝阻。他按着桌子垂眸思索着,“江南棱月阁早已将何渊架空,陈墨跟我,跟曈汐,还有绫玉都相交甚好。照他平日之意,可以说是已经成了主公的兵马,暗中掌控江南局势,随时听候调遣。”
“这样一看,”齐琨笑叹一声,回眸望向薛敞,“江南交给你,北羌交给我,至于中原破阵,有曈汐和照青,萧砚之处还有绫玉。”他擡眸宽慰地望向钟离桉,“如此,何愁天下不定?”
“顾返。”钟离桉仍是蹙着眉,不放心地望着齐琨。他绕过桌案走向前来,擡手按着齐琨的肩膀,“我支持你的一切选择,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齐琨敛了笑意,郑重其事地望着钟离桉,“主公请讲。”
“不论事情成败,你都必须给我活着回来。”
齐琨鼻尖顿时一酸,他往後倒退一步,朝钟离桉躬身作揖,“得令。”
钟离桉望着齐琨低垂的脑袋,思绪顿时被拉到刚与齐琨相识的场景。
那时齐琨仍是满身戒备,小心翼翼地在这营帐之中行着每一步。
直到创下将令,直到出使江南,直到漫天槐花飘落,齐琨衣袖之中,溢满了槐花的清香。
钟离桉眼前不禁一阵模糊,他上前一步,俯身扶起齐琨。望着他下定决心的眼眸,脑海中尽是方才他豁出命去也要让羌王出兵的话语。他心间顿时涌起一阵酸涩,擡手便把站在眼前的齐琨抱入怀中,用力地拍拍他的背。
“顾返,”他按着齐琨的肩膀,咬牙道:“你必须和绫玉一同,活着回来。”
齐琨靠在钟离桉的肩膀上,重重点了点头,“好。”
他也轻拍着钟离桉的背,许久才放开。他含笑朝钟离桉点点头,“主公放心,不会有事的。”
话毕,他一回头,便对上白铭不舍而坚毅的眸子。
“军师,”白铭上前一步,拉过齐琨的手,将手中紧握着的骨笛郑重其事地放在齐琨手中,“这骨笛,便交给你了。”
圆润温热的触感顿时落在齐琨掌心,他垂眸一望,正是那精巧无比的骨笛,还有一封血书,被小心翼翼地叠起来,塞在笛管之中。
他阖眸长舒一口气,将那骨笛紧紧握在手中。他擡眸望着白铭那满目信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是含着泪,轻轻地点着头。
良久之後,衆人也渐渐平复下来。岑珣仍是伏在桌上,按着杨筱划过千百遍次的痕迹,将那阵完完整整地走了不知多少遍。
“此阵只有我们和江南北羌三大势力恐难一举攻破啊。”她“嘶”了一声,提腕点了点阵的中心,“若是这内部不乱,恐怕会有源源不断之人将我们死死绕在阵中,如此以来,我们只会事倍功半。”
“所以,你的意思是……”白铭皱了皱眉,伏在岑珣身旁望着阵图。
他话音未落,便被岑珣打断,“绫玉她要以身搅局,才能给我们留得可乘之机。”
薛敞闻言心头一震,“怪不得她说可能会命丧于此……”
“放心,绫玉她绝不会冒进行事。”岑珣轻轻摇了摇头,“她若能将此图画完送出,就代表她有能力将这朝廷官场搅得一塌糊涂。别忘了,长安可不只有绫玉在。”
齐琨望着阵图,长叹一声,“照绫玉之前所猜,齐琭也混迹在长安之中,这几次的阵法也让我越来越确信此事。”他扶着桌檐,蹙眉道:“若真是齐琭,我虽不能保证他会助我们一臂之力,但他绝不会让绫玉有所闪失。诸位,”他擡眸坚定地望向衆人,“按曈汐所言,放手去做吧。”
“齐先生出使羌族之时,我也定能将此阵彻底破开,也足以师父将江南之地收入麾下。”岑珣望着杨筱留在纸上的一笔笔心血,“这些时日过去,长安城内,也该乱成一锅粥了。”
钟离按按着桌子,点了点头,“顾返归来之日,便是我等出兵之时。”
大雪纷纷而下,给整个冀州蒙上一层厚重的白。
钟离朔的墓园之中的枯枝也纷纷被那大雪折断。
雪被之下,唯有那红梅,傲然绽放,挺立不倒。
斑斑红晕如火苗般燃烧在大地之上,映在世人心间。
而朝阳,已在东方群山破晓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