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烧粮草
魏将军的死无疑压倒是衆将士军心的最後一片雪花。苍茫大地,将死,兵又该何去何从,圣上早已给出了答案。
然,衆人对于巫祁的敬佩早在敌军亮出炮麟的那一刻便已烟消云散。
衆将士不知该何去何从,城中百姓人心惶惶,纷纷收拾细软,连夜逃跑。无人相信巫祁能守住澜冰城,他们怀揣着生的希望,离开澜冰城。
百姓逃便逃了,军中士兵竟也有逃跑的。
巫祁看着跪在地上的十几个人,他们已脱下盔甲,穿上常衣,看起来是个百姓,却被挺直的脊梁暴露出他们是士兵。
如今不是士兵,是逃兵。
巫祁道:“军法处置。”
“你凭什麽军法处置我们?”
“魏将军死了谁能守住澜冰城,我们只是不想死,有什麽错!你敢说你不是逃兵吗?难不成,敌军的火炮到你眼前了,你还不跑吗!??”
“你懂什麽军法!?放开我们。”
相较于那些人的歇斯底里,巫祁太过于平静。那日,她也受了伤,腿上被蹭掉了一块肉,这时疼得厉害。她无暇顾及疼痛,只平静地瞧了那些人一眼,重复道:“军法处置。”
话音刚落,林廓和宁循绪便拔剑砍断了那些人的喉咙。
血从那些人的身体里流出,蔓延成一小片血海,屋中弥漫着经久不散的血腥味。易慎站在一旁,蹲下身,取出手帕,擦掉溅到巫祁手背上的血。
垂眸一看,巫祁的衣裙已经被腿上的伤染红了。
巫祁道:“示衆。”
那些人的尸体被拉到军营中示衆。
林廓忧心地道:“如今……若是敌军来犯,我们怕是守不住城。”
宁循绪赞同道:“单靠我们的炮麟,守不住。”
宋吟星看了巫祁一眼,道:“好了,闭嘴。”
如今,无论是安慰还是鞭策,对巫祁来说,都是压力。这压力似是山,压得巫祁喘不上来气。魏将军突然死亡,军中大大小小的事务全压在她身上,累不累倒是其次,这些士兵一而再再而三地逃跑,不仅扰乱军心,更是大大减小了守城的胜算。
巫祁的手背被易慎擦得干干净净。她起身,随手拿起一把剑便出门了。
衆人一见,急忙跟着她。
自魏将军离开人世的那一刻起,便下起了连绵的雪,似是在哀叹名将离世。接连的雪覆盖住一层又一层的血,练兵台上也铺满了白茫茫的雪,巫祁提剑踏上去,留下一串脚印。
衆人要跟着她上去时,被易慎拦住。
“将上练兵台,不可跟随。”他道。
雪越下越大,衆将士擡头看着练兵台上的那名女子,本欲想着听她说完便离开,岂知,还未等到她说话,便见了血。
巫祁擡手,手心示衆,提剑在自己手心上划了一下。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任何犹豫,哪怕是旁人想拦,也拦不住。
无言。
血珠顺着剑滴落在地,融化了一小片雪。巫祁衣裙上也染上了不少血,有些是腿上的伤染的,有些是方才处置逃兵时溅上的血。
原本她的脸和手是干净的,这时候,手也不干净了。
那处伤口久久等不到包扎,血越流越多。
巫祁道:“我可以流血,可以死,敌军的火炮可以轰了我,城能不能守住,我不敢赌,但我绝不会死在这一刻。”
“我巫祁在此立誓——”
“我在,你们便不会死,城便不会破;若我死了,那我也会祈求神灵护佑我族万世安稳。”
何期在台下久久地望着巫祁,忽而想起先前巫祁教他们操纵炮麟时,全然是丝毫不藏,将炮麟的所有教给他们。那时的何期不合时宜地觉得巫祁是在“托孤”。如今看着巫祁身上的血,何期才明白——她似乎早就知道自己活不了,才那样温柔地将炮麟讲给他们听。
这样的话,即使她死了,炮麟还在。
“她会死吗?”何期问易慎。
“或许。”
“她死了,你会怎样?随她而去?”
易慎摇头。
何期道:“为何?你那样心悦她,她那样心悦你。若她死了,你连殉情都不敢吗?”
易慎道:“她不会希望我那样做的。”
“那你又该如何,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战场上吗?”
易慎道:“她不会死在这里。”
巫祁那日的血似乎不仅滴落在地上,融化了雪,似乎还流进了各位将士们的心中,融化了那些偏见与不满,点燃了守城报国的心。
屋中,易慎给巫祁腿上的伤涂完药,又给她手心上的一道伤换了药。做完这些後,他伸手将其拉到自己怀中,手掌捂热了覆在她小腹处,替她暖着,缓慢地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