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他爱游历,沈家名下所有车马行丶客栈丶酒庄,皆得令。
见青柠公子如见东家,分文不取,侍奉周全。
他一路行去,食宿皆顶尖,却无一人收他银钱,只谦卑道:“小姐吩咐,不敢有违。”
青柠也不推拒,照单全收。
只是每至一地,必于最热闹的街市,摆摊卖艺,笛声琴音引聚人群,所得铜板碎银,尽数散与乞儿孤老。
他笑着对暗中观察的沈家仆从说。
“告诉你们小姐,青柠借花献佛,替她积攒功德了。”
最轰动的一次,是沈璃包下整座摘星楼,设宴独请青柠。
楼外明珠为灯,金玉铺地。
楼内佳肴百味,觥筹交错。
她身着一袭流光溢彩的金丝鸾鸟长裙,云鬓花颜,雍容华贵到了极致。
“青柠公子,”
她执杯,眼波流转,自信能融化任何坚冰。
“这世间珍玩,只要你开口,沈家必为你取来。这浮世繁华,只要你点头,皆可为你俯首。”
乐声悠扬,歌声袅袅。
青柠却只望着窗外一轮清辉,指尖无意识地在桌沿敲着一段不成调的旋律,似在构思新曲。
闻声,他回过头,举了举手中酒杯,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笑模样。
“沈姑娘,你听。”
沈璃一怔:“听什麽?”
“风的声音,”
他侧耳,神情专注。
“穿过檐角铜铃,比这殿内所有丝竹都好听。”
他仰头饮尽杯中酒,是市井最常见的烧刀子,与宴上玉液琼浆格格不入。
“富贵窝里酿不出洒脱酒,金丝笼中养不出自在心。谢姑娘盛情,青柠醉了,告辞。”
他起身离去,青衫背影在极致奢华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单薄,又格外挺拔,像一棵长在金銮殿上的翠竹,劈开满堂珠光宝气。
沈璃独自坐在空荡的华宴中央,美酒佳肴失了味道。
她第一次对自己的魅力丶对金钱的力量,産生了怀疑。
她砸得起千金万银,却砸不开那扇看似随意丶实则紧闭的心门。
她织得出天罗地网,却网不住那一缕自在清风。
良久,她唤来侍女。
“小姐有何吩咐?可要……”
侍女以为她要发作。
沈璃却疲惫地挥挥手,摘下发间沉重的金步摇,扔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把城西的粥棚再增设三处。”
她看着窗外青柠消失的方向,声音很轻。
“用最好的米。”
她似乎有点明白,那人散尽金银时的心情了。
翌日,青柠檐下多了一盆小小的茉莉。
洁白的花苞含着露水,青翠欲滴,只在素陶盆边贴了一纸素笺,再无落款。
“此花贱养,清水足矣。香,不惹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