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梦擡眸:“慈悲?我杀过的人足以填平西山的大坑,我慈悲?”
萧凌恒没有直接回答:“你看这庙里的古树,被雷劈出焦痕却依然抽芽。你心里的伤比这更深,但也更坚韧。”
他顿了顿继续说:“蟠龙营有个女兵,曾被敌军掳走当诱饵,如今却成了最擅长识破诡计的将军。仇恨会生根,但希望也会。若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见证,真心如何打败谎言。”
“不……那太痛苦了……这是一条不归路……”悟梦踉跄後退。
萧凌恒的声音低沉而有力:“这五年,你敲碎了多少木鱼?可曾听到一声佛偈?”
他向前一步,“佛说普度衆生,可佛从没说过要世人把自己困成囚徒。”
悟梦手中的佛珠突然绷紧。
“听——”萧凌恒指向高墙之外,“那不是风声,是千山万民的哭喊。你每多念一句经文,就多一个将士倒在血泊里。”
他突然抓住悟梦的手腕:“你以为赎罪就是把自己钉在佛前?错了!你泄露的军情正在敌营发酵,你爱过的姑娘用命换来的情报,马上就要变成插进大褚百姓心口的刀!”
“看看这双手——”萧凌恒强行掰开他攥紧的拳头,“上面沾的不是血,是未干的眼泪。你躲在这里敲一天木鱼,边境就多一座焚毁的村庄!”
院中的银杏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仿佛万千亡魂的呜咽。
“拿起你的剑,”萧凌恒一字一顿道,“不是为杀人,是为救人。不是为复仇,是为证明你当年的赤诚没有错付!”
他最後的话像惊雷炸响:
“现在,选择权在你,继续做被命运摆布的棋子,还是执棋破局?”
一片枯叶打着旋落在两人之间的青石板上,时间仿佛静止。
许久,萧凌恒从怀中取出一枚铜牌塞进男人的手心:“这是军中通行令。若你想通了,随时来找我。不是为了令尊,是为了你自己——”
他的声音极轻:“更是为了,大褚的子民。”
说罢,他便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独留悟梦一人在院中与枯井和落叶为伴。久久,悟梦终于擡手,静静端详着那枚令牌,玄铁令牌的手感他太熟悉了,但曾经征战沙场的记忆又太遥远,远的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萧凌恒出了寺庙便直奔山下,刚到半山腰的一个小平坡,忽然一抹黑影如鬼魅般从斜刺里掠出,长剑带着割裂空气的锐响,直取他咽喉要害。
萧凌恒旋身急退,腰间软剑出鞘时挽出剑花。剑刃相撞的刹那,火星四溅,他借力倒飞而出,足尖点在石墩上借力反弹,软剑如蛇般直刺黑衣人的面门。
黑衣人冷笑一声,出剑横斩,两股力量相撞,萧凌恒被强力震的手都麻,踉跄着连退三步。
“你是何人?”
“来取你性命的人。”
黑影话音刚落,萧凌恒旋即矮身突进,剑锋突然变招,专攻对方下盘。黑衣人不慌不忙,脚尖挑起地上碎石,精准砸向萧凌恒的腕脉。
两人在林间缠斗,黑衣人看似招招致命,实则剑锋总在触及要害前偏开半寸。萧凌恒却不知对方留手,将剑法使得密不透风。他抓住一个破绽,软剑如游龙直取对方心脏,却见黑衣人侧身避开,掌风贴着他耳畔扫过,带起几缕碎发。
“就这点本事?”
“再来!”
黑影闻言,手中的长剑突然变刺为扫,萧凌恒就地翻滚避过,後背却被剑风刮出一道血痕。他咬牙起身,将全身内力灌注剑中,施展出上次向子成教的“惊鸿三叠”。三道剑影如闪电般疾射而出,黑衣人终于露出几分认真,双足钉地,长剑舞出层层剑幕,将所有攻势尽数化解。
“你会用惊鸿?”
“少废话。”
缠斗间,萧凌恒忽然瞥见对方剑招中藏着几分熟悉的路数,心中一动。还未及细想,黑衣人已欺身上前,剑柄重重砸在他肩头。剧痛让他单膝跪地,却仍死死攥着剑,怒目而视。
黑衣人收剑而立,面罩下传来低沉的笑声:“是块好料子。”
说罢身形一闪,消失在茫茫山林之中,只留下萧凌恒喘着粗气,望着空荡荡的山道,心中满是疑惑与不甘。
黑衣人闪远後,身边静悄悄跟上来一个侍卫,低着头跟在他身後,黑影取下面巾,年逍轻笑着说:“回去告诉陛下,这徒弟我收了。”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不出三年,应该不会比老花差。”
侍卫轻轻躬身,随即闪回林间没了踪影,年逍回身望向方才二人缠斗的方向,忽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