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在圣上面前提了你不假,但归根结底还是你自己勤勉争气,在修史上功不可没。否则即便老夫将你夸的天花乱坠也无用。”
范文正是打心底里欣赏徐清岚这个晚辈的。得知徐清岚如今被擢升为五品的翰林侍讲后,范文正很为他高兴。
“你既被擢升为翰林侍讲,那日后除了文史修攥外,你还要与其他侍读轮流入宫为皇子们讲学。”
范文正从前也担任过翰林侍讲一职,如今他便将自己昔年的讲学经验毫无保留的告诉徐清岚。末了,范文正又目露担忧之色:“你如今擢升为翰林侍讲既是好事,也非好事。”
徐清岚明白范文正的意思。
自打去岁太子被废后,其他皇子们都虎视眈眈盯着东宫那个位置。如今朝堂上表面上风平浪静,私下却早已暗流涌动。
自他入仕后,私下已有数位皇子的幕僚招揽过他,但都被他装傻充愣避过了。
如今他被擢升为翰林侍讲,日后时常要入宫为皇子们讲学,自然免不了又要面对此事。
范文正将身边唯一的老仆也屏退下去后,才语重心长叮嘱徐清岚:“去岁太子被废后,圣上的心思也愈难猜了。你如今既被擢升为侍讲学士,日后入宫讲学时一定要小心应对,莫要卷入党争之中。”
范文正是纯臣,他并非是要徐清岚同他一样也做个纯臣。只是如今局势未明,他希望徐清岚先以保全他自己为重。
徐清岚明白范文正的苦心,他当即抬手行礼:“是,学生谨记老师教诲。”
几乎是徐清岚刚说完,老仆便在门外禀:“老爷,小姐来了。”
徐清岚见天色不早了,便欲起身告辞。
恰好进来的范令容听见这话,便道:“爹爹向来看重徐大哥,徐大哥今夜既过来了,不若留在府上用顿便饭?”
“范小姐的好意在下心
领了,只是不必了,内子还在等我归家。”徐清岚直接拒了,末了又同范文正道,“老师,您好生休养,学生得空了再来看您。”
范文正颔,目送着徐清岚的身影消失在挡风毡帘后,范文正才收回目光看向范令容。
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范令容看。
范令容被他看的心里毛,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只将自己带来的食盒打开,从里面捧出一碗汤来。
“爹爹,这是女儿亲自下厨炖的汤,您尝尝。”
范文正接过汤碗,却并未急着喝,而是看着范令容道:“从前你母亲说她膝下只有你一女,想多留你几年,如今你年纪已不小了,也该成婚嫁人了。”
范令容垂下眼脸,遮住眼底所有的情绪,只佯装出女儿娇羞状:“女儿全凭爹爹做主。”
范文正得了这话后,这才饮尽碗中的汤水。
待范令容带着食盒离开后,范文正独坐在灯下。他对邹氏恨之入骨,但范令容是无辜的,而且也是他的女儿,范文正便想替她寻个好归宿。
范令容及笄后,倒是有不少高门大户前来求娶,但都被范文正拒了。
这些年他在宦海沉浮,自是清楚高门大户外表看着光鲜,实则内里什么龌龊都有,范文正并不想让女儿嫁进那种虎狼窝去。所以他便一直将女婿人选放在登科士子上。
去岁原本他原本看中了徐清岚,但徐清岚却婉拒了。而那一届的其他士子他又没看上。范令容那边也一直说她想再在父母面前多尽几年孝,不想那么早就嫁人。
之前范文正并未怀疑什么,但今夜范令容抛下女儿家矜持留徐清岚用饭这事一出后,范文正就起了防备之心。
他担心女儿对徐清岚还不死心,所以今夜才会试探她。
范令容的回答暂时让范文正打消了疑虑,不过范令容确实也到该成婚的年纪了,她那个母亲眼皮浅,她的婚事少不得还得他替她做主。
陛下已开了恩科,明年春闱他定会替范令容挑选一个如意郎君。
而徐清岚并不知道他离开后范家生的事,他回到家中时,仍旧先去了寿春堂。
从前哪怕他们母子二人相对无言,徐清岚都会在寿春堂坐上两刻钟。但如今徐清岚身上风寒还未痊愈,兼之得知他到家后直接来了他这里,连饭都没用后,章氏便忙让李妈妈去替徐清岚张罗饭菜。
“不必忙活了,我回抱朴堂同簌簌一道用饭便是,饭后正好喝药。”
章氏闻言冷哼一声:“你念着同你媳妇儿一道用饭,只怕人家早就用过饭了。”
不过到底顾忌着徐清岚身体尚未痊愈,且这都酉时末了徐清岚还没用饭,章氏刺了这么一句后就放徐清岚走了。
不得不说章氏料事如神。徐清岚回去时,宋宝琅已然用过夕食了,正坐在灯下理账。
听闻徐清岚还没用夕食,百忙之中的宋宝琅终于抽空看了徐清岚一眼:“你不是去范家探病了吗?范侍郎不留你也就算了,范令容怎么可能不留你用饭?”
徐清岚:“……”
“你为何会觉得范小姐会留我用饭?”徐清岚看向宋宝琅。
“因为她浑身上下写着贼心不死四个大字。”说到这里时,宋宝琅突然眼神提防的看向徐清岚,“徐清岚,你不会出尔反尔吧?”
当初在隋国公府时,他可是亲口说,他不会娶范令容的。
徐清岚以手揉着眉心,无奈叹气:“不会。
“你要是敢出尔反尔,我就去找公主,让公主带我进宫,我们一起去陛下面前说你坏话,让你一辈子都只能当个小官,我可是说到做到的。”宋宝琅坐在灯下,微扬下巴,眼神倨傲威胁望着他,像只傲娇的小孔雀。
但被威胁的徐清岚眼底却不由浮出零星笑意。
待用过饭后,徐清岚同宋宝琅说了他升官一事。
宋宝琅哦了声,对此反应平平。
但第二日,徐清岚早起上值时,宋宝琅不知怎么的突然就醒了,她听见外面有动静,眼睛都没睁就嘟囔问了句:“什么时辰了?”
“刚过寅正。”徐清岚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这么早啊。”宋宝琅在锦被里翻了个身,觉得喉咙有些干,就对徐清岚,“你既然还没走,刚好给我倒盏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