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遵旨!”户部尚书如蒙大赦,又惊魂未定,几乎是瘫软着退回班列。
萧承烨不再理会朝臣,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那只剧痛灼热的右手收回宽大的龙袍袖中,紧紧攥成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试图用更尖锐的疼痛去压制那源自诅咒烙印的恐怖灼烧。然而,那烙印的灼热仿佛有生命般,顽强地穿透了皮肉的痛楚,持续不断地啃噬着。
他闭上眼,浓密的眼睫在冷玉般的脸颊上投下小片阴影。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沈昭今晨密报中关于林晚夕昨夜心悸呕血、吐出带有净雪蛊残骸的污血描述。此刻他掌心的剧痛,与她心脉的撕裂,在时间上竟如此契合!
他的痛,是诅咒的烙印在灼烧,在吞噬他的龙气生机。
她的痛,是她的蛊,因这诅咒的爆而遭受了毁灭性的反噬!
这诡异的共鸣,是诅咒对窥探者的同步惩罚?还是……她的净雪蛊与这玉玺诅咒之间,存在着某种他尚未洞悉的、更致命的联系?一丝冰冷的探究,如同毒蛇,悄然盘踞在他因剧痛和暴怒而翻腾的心湖深处。
“退朝。”两个字,冰冷地砸在金砖之上。
群臣如潮水般无声而迅疾地退去,偌大的金銮殿瞬间只剩下萧承烨一人,以及那弥漫不散的血腥与龙涎香气。他依旧端坐着,如同一尊冰冷的玉雕,只有那只隐在袖中的右手,指关节因用力紧握而出细微的“咯咯”声,泄露着那非人的痛楚。
沈昭如同融入殿柱阴影的一部分,无声地出现在御阶之下,单膝跪地:“陛下。”
“栖梧宫,”萧承烨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皇后如何?”
“回陛下,青禾姑娘方才急报,娘娘心疾又,呕血甚剧,其中……夹杂蛊虫碎片。太医已施针用药,暂时稳住,但脉象极乱,心脉耗损……恐非药石能效。”沈昭的声音凝重,如实回禀。
萧承烨沉默了片刻。袖中的灼痛感似乎因这消息而更加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缓缓抬起左手,揉了揉紧蹙的眉心,那动作罕见地泄露出一丝疲惫。“传朕口谕,栖梧宫所需一切,无论药材、用度,皆按最高份例,无需再奏。另,让暗卫盯紧,任何可疑人等靠近栖梧宫百丈之内,格杀勿论。”冰冷的命令,却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护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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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沈昭领命。
“还有,”萧承烨睁开眼,深潭般的眸底寒光凛冽,“金銮殿上那些‘忠臣’的血,流得还不够多。安国公、陈御史……所有今日参与跪谏者,其三族之内,凡五品以上官员、有爵位者,全部革职查办!家产抄没!有实据涉贪渎、枉法、结党者……”他唇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不必押入天牢,就地正法,悬府门三日!朕倒要看看,是他们的骨头硬,还是朕的刀快!”
铁血清洗!这是要将所有反对的声音,连根拔起,用最残酷的鲜血彻底浇灭!
“臣,遵旨!”沈昭心头一凛,肃然应道。他知道,这是帝王在宣泄怒火,更是以最极端的方式稳固后方,为即将到来的、围绕着玉玺诅咒的更大风暴清扫障碍。
沈昭的身影如鬼魅般消失。萧承烨独自坐在空旷冰冷的金銮殿上,掌心那灼热的诅咒烙印如同活着的炭火,持续不断地烧灼着他。他缓缓摊开那只剧痛的右手,垂眸凝视着掌心那点变得愈暗沉、边缘仿佛在微微搏动的诡异红斑。
“吞噬……”他低声自语,声音在死寂的大殿中回荡,冰冷而危险,“朕倒要看看,是你这千年毒咒先吞了朕,还是朕……先剜了你这颗毒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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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梧宫陷入一种死水般的沉寂。所有的宫人都屏息凝神,走路都踮着脚尖,唯恐惊扰了内殿那位呕血昏迷的皇后。浓重的药味混合着淡淡的血腥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
内殿,重重帷幔低垂,光线昏暗。
林晚夕在昏迷中也不得安宁。眉心紧紧蹙着,细密的冷汗不断渗出,濡湿了鬓角。她深陷在光怪陆离的梦魇之中:污秽粘稠的黑血化为滔天巨浪,要将她吞噬;无数扭曲哀嚎的亡魂伸出白骨嶙峋的手,抓向她的心口;玉玺核心那条咒力毒龙在黑暗中睁开巨眼,暗金的竖瞳冰冷地锁定了她,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口……每一次惊怖的景象闪过,心口那点微弱浑浊的冰蓝光晕就剧烈地抽搐一下,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不……钥匙……玉玺……”她在梦呓中破碎地呻吟,身体无意识地蜷缩。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从溺水的深渊挣扎着浮出水面,林晚夕猛地倒抽一口冷气,倏地睁开了双眼!瞳孔因残留的恐惧而微微放大,急促地喘息着。
“娘娘!您醒了!”一直守在榻边的青禾立刻扑过来,眼圈红肿,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惊喜。
心口依旧残留着梦魇带来的阵阵闷痛,但比之前那撕裂般的剧痛已缓和许多。林晚夕虚弱地点点头,目光有些涣散地扫过熟悉的帐顶,意识渐渐回笼。金銮殿的血腥,掌心的灼痛,玉玺毒龙的咆哮,净雪蛊的反噬……所有记忆碎片汹涌而来。
她下意识地将手按在心口。指尖传来净雪蛊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搏动。它没死,但本源遭受重创,传递来的不再是纯净的冰寒,而是浑浊的痛苦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那恐惧的对象,清晰地指向紫宸殿的方向。
“青禾……”林晚夕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什么时辰了?陛下……那边可有消息?”
“回娘娘,已近酉时了。”青禾连忙端来温水,小心地喂她喝了几口,“陛下那边……沈大人来过,传了陛下口谕,让娘娘安心静养,栖梧宫一切用度按最高份例,还加了暗卫护卫。陛下他……他下旨彻查今日朝堂上所有参与弹劾的官员,安国公和陈御史的……三族都被牵连,查办、抄家……听说,已经杀了不少人了……”青禾的声音越说越低,带着一丝恐惧。
林晚夕闭了闭眼。铁血手段,毫不意外。这既是萧承烨的愤怒,也是他稳固权力的方式。只是这血腥,如同沉重的枷锁,再次压在了她的身上。
就在这时,心口那点微弱浑浊的冰蓝光晕,毫无预兆地、极其剧烈地搏动了一下!
不是剧痛,而是一种尖锐到极点的示警!如同冰冷的针,狠狠扎入她的灵识!
林晚夕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煞白!她一把抓住青禾的手腕,力道之大,让青禾痛呼出声。
“娘娘?!”
林晚夕没有理会,她的全部心神都被净雪蛊传递来的那幅瞬间闪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攫住了!
视角再次被强行拉远,穿透宫墙,越过千山万水,锁定在帝国版图的最南端——瘴疠横生的南疆深处!
一片被浓得化不开的墨绿毒瘴笼罩的、巨大而诡异的山谷祭坛之上。无数头戴狰狞羽冠、身绘血色图腾的南疆祭司,正围绕着中央一团熊熊燃烧的、散着恶臭的惨绿色篝火疯狂地舞蹈、吟唱。他们的吟唱声扭曲而古老,汇聚成一股无形的、充满恶意的邪恶波动!
祭坛中央,篝火的核心,并非木柴,而是一具盘膝而坐、早已干瘪黑的古尸!古尸的胸腔被剖开,里面没有内脏,只有一团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散着粘稠暗红与污秽漆黑混合光泽的——血肉符咒!那符咒的形态,扭曲盘绕,赫然与玉玺核心那条咒力毒龙有着七分神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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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祭司们疯狂的吟唱和舞蹈,那血肉符咒的蠕动越来越剧烈,暗红与漆黑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一股庞大、阴冷、污秽的诅咒力量,正被强行灌注、激,然后化为一道肉眼不可见、却令净雪蛊本能恐惧到颤栗的恶念洪流,跨越遥远的空间,精准地、源源不断地轰向帝都的方向!轰向紫宸殿中的蟠龙玉玺!
那方向……那恶念锁定的目标……清晰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