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精赤着上身,正伏首弓着背,凸出的脊骨朝着一侧微弯,肩胛的每一处肌肉都纵横着青络与疤痕,那双碧绿的竖瞳侧过来紧盯着她时,比起狩猎的狼,更像是一柄毫无感情的剑。
只有冰冷的温度和残破的缺口。
——就像那把无鞘剑。
可野兽与刀剑尚且不会自伤,他却会!
他的犬牙正深嵌在自己的左臂里,肆意啃咬,皮肉外翻,连白骨都裸露在外。
人血与狼血一起淌进他的口齿间,这腥锈的血味与入骨的痛感比世间任何都更接近真实。
即使这要用伤来换。
琥珀色的杏眼微缩,栖棠赶紧上前制止他,生怕他生生把自己咬死,焦急地脱口而出:“你快松口!”
她牙疼得蹙紧了眉,自从万剑宗小师妹养了一只御云犬後,这句话就成了她的口头禅。
栖棠实在没想到,有朝一日这句话居然还能用在新主人身上。彼时她还不知,不久後甚至连训犬经验都能用在新主人身上。
寒光一闪,她才近了他三丈内,那柄无鞘剑便刺了过来。
他似乎已全然失了理智,剑剑都要见血,若不见血,他便往自己身上刺。
血光剑影间,栖棠身上的布料愈来愈少,若换作旁人,她定要以为持剑者是个无耻的浪荡子。
偏偏他对自己下手也毫不留情,身上被刺得满是血窟窿,行动不仅未滞缓,反而愈来愈快,愈来愈狠。
这人不怕痛丶不怕伤丶不怕死,剑剑自伤丶剑剑搏命。
这到底是什麽人啊,她叫苦不叠,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我亲他做什麽。。。…我丶亲丶他丶做丶什丶麽!
这人简直是个活阎王,若非她是剑中灵,恐怕已被他千刀万剐了数次。
无暇怀疑自己那一刻是不是也被魇住了,她咬牙上前握紧他欲刺进自己肩胛处的剑,若再这麽自伤下去,他真要死在她面前了。
就算当不成主人,也不能当死人。
两人一齐倒在地上,碎瓷与木刺深嵌入背上的肌肉,他闷哼一声,那双碧眼却更嗜血,手中的剑倏地反刺,似要破开她的掌心,穿透她的脖颈。
他重伤後的迅捷丶力量丶剑招皆远胜之前,栖棠喘息着拼命往後仰,被他的杀意与狠劲逼得心生三分退意。
可无论进退,纵是不伤他,他也要自伤。
谁能救救她,此局怎麽就无解了?
胳膊被压得生疼,她艰难地偏过头,望向硌在手肘下的木牌,眸光倏地一亮,磕磕绊绊道:“冷丶凌丶弃,你醒一醒。。。。。。我错了!”
若被心魔魇住,反复唤其姓名能教人清醒一瞬。若是心智坚定之人,或可挣脱魇境。
然而她不知,这名字是世间最短的咒。
他的喉部肌肉骤缩,嗡嗡的耳鸣声愈来愈响,似是热油下了锅,深刻在心魂里的狼性彻底被唤醒。
他的嗓眼里发出一声比一声愤怒的嚎叫,彻底打断她未完的话,满地的瓷片皆被震碎成粉,似是狼群杀戮前的信号。
栖棠再怎麽笨也能猜到自己又阴差阳错撞上了新主人暴虐的创口。
她急得差点咬掉舌头,这回是真想哭了,怎麽会有她这麽倒霉的人?
偏偏还是自己先耍得流氓,莫名其妙地亲上去,还吮了一口。
真是悔不当初。
为什麽不好好学破障术?我恨宋居。
剑刃嗡鸣作响,那双全无理智的碧绿竖眸离她愈来愈近,失血过多後的唇瓣苍白得发青。
只能赌一次了。
她咬牙,紧闭上眼,半吊子的口诀在心间流转一圈。
萸紫色的微光将两人彻底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