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装疼
午休时分,教学楼里一片寂静。向暖心里乱,不知不觉就走到了通往天台的楼梯。
芜城中学在这方面管理并不严苛,天台的门通常只是虚掩着。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高处的风立刻包裹了她,吹散了午後的闷热,也似乎吹散了心头些许滞涩的烦躁。
她走到栏杆边,看着底下变得渺小的操场和远处起伏的城市轮廓,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这里待了不知多久,直到午休结束的预备铃隐约传来,她才转身准备离开。
刚推开那扇沉重的铁门,脚步就顿住了。
江初就站在楼梯的拐角,倚着墙,似乎正要上来。
两人在狭窄的楼梯间迎面遇上,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江初垂眸,目光落在她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上,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楼梯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你来这干什麽?”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向暖心里那点莫名的逆反心理却被勾了起来。她刚想习惯性地回答“吹风”,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凭什麽要事事都回答他?
于是她擡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细微挑衅,反问道:“那你来这干什麽?”
江初似乎没料到她会反问,他看着眼前这个似乎比平时多了几分棱角的女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不紧不慢地从校服裤袋里掏出了烟盒和打火机,在她面前晃了一下,语气理所当然:“抽烟。”
向暖:“……”
好吧,这个理由无懈可击,且非常符合他的一贯作风。
她识相地侧过身,准备从他旁边让过去,把这片“吸烟区”留给他。
然而江初却没有动。
他的视线越过她的肩膀,望向她身後那扇尚未完全关拢的天台门缝。
正午强烈的阳光从门缝里挤进来,在昏暗的楼梯间里形成一道清晰而耀眼的光柱,光柱中,无数微尘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剧烈地舞动着。
他看着那道光,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看见了吗?”
向暖正准备离开的脚步停住,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回头望去,除了光,什麽都没看到。
“什麽?”她下意识地问。
江初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道光柱上,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理科生将浪漫隐藏在客观描述下的精准:“丁达尔效应。”
向暖再次看向那束光。
那就是物理课上讲过的,当光线穿过胶体时,産生的可见光路现象。
空气中分散的微小尘埃,构成了一个庞大的胶体系统。
他叫她看这个。
在她因为他那句反问而暗自鼓起勇气,在他明确表示是来抽烟之後,他没有点燃香烟,没有继续刚才略带火药味的对话,而是指着一道寻常又非凡的光,告诉她——看,丁达尔效应。
这太不像他了。
却又像极了那个会在纸条上画一个孤零零问号的他。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向暖心中弥漫开来。
她看着光柱中飞舞的亿万尘埃,仿佛也看到了自己那些混乱丶微小丶却在此刻被这道光清晰照见的心事。
她沉默地看着那道光,没有回答。
江初也没有再说话。楼梯间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和那束寂静无声丶却充满了整个空间的光。
过了好一会儿,向暖才轻声开口,声音几乎要消散在空气里:“……看见了。”
她低下头,快步从他身边走过,下了楼梯。
江初站在原地,没有回头看她离开的背影。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打火机金属外壳,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那扇门缝透进的光里,停留在那些因为光的存在而被看见的丶飞舞的尘埃上。
丁达尔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