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机场的工作人员并非没有注意到这个行为怪异的人。
有地勤过来询问,有保安过来驱赶,但在看清是江初,并得到他个人行为,不会影响机场运行”的冷硬回答後,也都面面相觑地离开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机场内部小范围地传开了。
“江机长怎麽了?受什麽刺激了?”
“在塔台下面跪了快两个小时了!”
“我的天,零下的温度,只穿一件衬衫……”
……
向暖并不知道塔台下正在发生什麽。她和同事聚餐结束,正准备去停车场取车,却被相熟的一个塔台实习生朱琳琳神神秘秘地拉到了一边。
“向暖姐!出大事了!”朱琳琳压低声音,脸上满是震惊和不可思议,“江机长……江初机长,他……他在咱们塔台下面……跪着呢!跪在雪地里!都好久了!”
向暖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什麽?”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真的!好多人都看见了!就穿着衬衫,脸色白得吓人!问他什麽也不说,就跟个冰雕似的在那儿跪着!”
向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跳动。
她来不及细想,也顾不得同事疑惑的目光,转身就朝着塔台的方向跑去。
冷风灌进她的喉咙,带着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她心底涌上的那股冰冷恐慌。
他疯了麽?!
当她气喘吁吁地跑到能看见塔楼的地方时,脚步猛地顿住了。
远处,那片未被灯光直射的积雪空地上,那个笔直跪立的身影,像一尊被遗忘在极寒之地的雕塑,与周围喧嚣起降的飞机形成了无比荒诞而刺眼的对比。
真的是他。
那个骄傲的丶冷漠的丶从来不肯低头的江初。
此刻,正毫无尊严地跪在冰冷的雪地里。
为什麽?
她几乎是踉跄着冲了过去。
“江初!”
跪着的人影微微一颤,缓缓地丶有些僵硬地转过头来。
他的脸在月光和远处灯光的映照下,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冻得发紫,唯有那双看向她的眼睛,黑得像最深沉的夜,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丶浓稠得化不开的情绪。
“……你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几乎破碎在风里。
向暖看着他这副样子,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针同时刺中,又酸又痛,还带着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
“你起来!”她去拉他的手臂,触手一片冰寒,冻得她指尖发麻,“你在这里发什麽疯?!起来!”
江初没有动,他的身体因为寒冷和长时间的固定姿势而有些僵硬,但抗拒的力道依旧清晰。他看着她,目光沉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坦然:“秦嘉期说的。
“跪一个晚上。
“他就让我,和你谈谈。”
向暖如遭雷击,拉着他的手猛地松开,难以置信地後退了半步。
秦嘉期……竟然对他提出了这样的条件?而江初……竟然真的照做了?
她看着跪在雪地里,因为她的松手而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的江初,看着他苍白脸上那近乎执拗的平静,巨大的心痛和荒谬感几乎将她淹没。
这两个男人……
一个用最温和的语气,下达最残忍的命令。
一个用最沉默的方式,进行最极致的自毁。
而她,被夹在中间,像个不知所措的傻瓜。
“你……”向暖的声音带着哭腔,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心疼,“你们……你们简直……不可理喻!”
她再也看不下去,转身就想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向暖。”
江初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急切,叫住了她。
她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我以前……”他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仿佛这样才能支撑他说下去,“……是不是对你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