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晚自习的灯光白得刺眼,空气里浮动着油墨、汗水和泡面混杂的沉闷气味。林晚盯着摊开的语文课本,柳宗元的《捕蛇者说》字字如针:“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旁边配图里,一条狰狞的毒蛇盘踞在枯骨之上,蛇信如血。
“异蛇……尽死……无御之者……”她低声念着,指尖无意识地抠着书页边缘,留下浅浅的月牙痕。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同桌李薇凑过来,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哎,林晚,听说永州那地方蛇可多了,多到不叫人活……古人还说,蛇性本淫,要是梦见蛇啊……”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眼神瞟向教室后排几个打闹的男生,“嘿嘿,那就是……春心萌动喽!”
“胡说什么!”林晚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脸颊瞬间滚烫,心脏在胸腔里没来由地狂跳了几下。她慌乱地合上课本,那黑底白章的蛇影却仿佛烙在了视网膜上,在惨白的灯光下扭曲晃动。
深夜。林晚陷在沉滞的梦里。
脚下是冰冷湿滑的触感。浓稠得化不开的白雾包裹着她,带着浓烈的土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腻的腐败气味。她赤着脚,踩在一片深不见底的泥沼里。四周是影影绰绰、扭曲变形的枯树黑影,枝桠如同鬼爪伸向灰蒙蒙的天空。
“嘶……”
一声极轻、极冷的蛇信吞吐声,毫无预兆地在死寂中响起,近得仿佛贴着耳廓。
林晚浑身一僵,血液瞬间冻结。她猛地低头。
就在她脚踝边,冰冷浑浊的泥水里,缓缓探出一个三角形的蛇头。漆黑如墨的鳞片,上面覆盖着惨白如骨的花纹,正是课本上那条“黑质而白章”的永州异蛇!它只有小指粗细,一双冰冷的竖瞳,像两点凝固的、毫无生机的黄玉,死死地锁定了她。蛇信快伸缩,捕捉着她的恐惧。
她想尖叫,喉咙却像被淤泥堵死,不出任何声音。想跑,双腿深陷泥沼,沉重得如同灌铅。
小蛇缠绕上她冰冷的脚踝,鳞片摩擦皮肤的触感清晰而滑腻。它并未用力,只是冰冷地盘绕着,仿佛在丈量一件即将到手的猎物。
紧接着,更恐怖的事情生了。
小蛇的身体,就在她惊恐的注视下,开始……分裂!
不是撕开,而是像细胞增殖般,从躯干中部无声地鼓起一个肉瘤,迅拉伸、变长,形成一个完美的、新的蛇形轮廓!鳞片、花纹、冰冷的竖瞳……一模一样!两条!然后,四条!八条!十六条!……
分裂的度越来越快!如同按下快进键的恐怖默片!
无数条黑质白章的异蛇,从最初的母体上疯狂地分裂、增殖!它们像涌动的、冰冷的黑色潮水,瞬间淹没了林晚的脚踝、小腿、膝盖!冰冷滑腻的鳞片摩擦着她的皮肤,缠绕、收紧!那无数双毫无感情的黄色竖瞳,如同地狱里窥视的鬼火,密密麻麻地聚焦在她身上!
窒息!冰冷的窒息!不是来自空气,而是来自这无穷无尽的、带着死亡气息的缠绕!
“啊——!!!”
林晚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冷汗浸透了睡衣,冰冷地贴在背上。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条离水的鱼。黑暗中,仿佛还能感觉到那滑腻冰冷的触感和无数双冰冷的眼睛。
她颤抖着摸向台灯开关。
“啪嗒。”
昏黄的光晕驱散了部分黑暗,也照亮了她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踝——
没有蛇。
只有一片光滑的皮肤。
然而,就在她松了一口气的瞬间,她的目光猛地定在了床单上!
靠近她脚踝位置的浅色床单上,赫然印着几点极其微小的、暗红色的污渍!像是……某种粘稠的液体干涸后的痕迹!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沾了一点,凑到鼻尖。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腥甜气味,混合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令人作呕的土腥气,钻入鼻腔!
是血?!
林晚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猛地掀开被子,疯般检查自己的双脚、双腿——皮肤完好无损,没有任何伤口!
那这血……是哪里来的?!
难道……梦里那些蛇……是真的?!
这个念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她惊恐地环顾狭小的房间,仿佛每一个阴影里都潜伏着那黑质白章的怪物。窗外,城市的灯火遥远而冷漠,无法带来丝毫安全感。
第二天,林晚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踏进了教室。昨夜床单上的血迹和那挥之不去的腥甜气味,如同跗骨之蛆,让她坐立难安。她把床单藏在了衣柜最底层,不敢告诉任何人。
课间,前排的王鹏,那个平时总是精力过剩的男生,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额头上全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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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鹏哥,咋了?昨晚通宵打游戏了?”同桌李薇捅了捅他。
王鹏抬起头,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起皮,眼神涣散。他虚弱地摆了摆手:“别提了……昨晚……做了一宿噩梦……全是蛇……又冷又滑……缠得我喘不过气……醒来一身冷汗,还……”他下意识地挠了挠手臂内侧,那里似乎有几道浅浅的红痕,“痒得要命……像被什么东西爬过……”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天灵盖!她死死盯着王鹏手臂上那几道可疑的红痕,昨夜床单上的暗红污渍和那股腥甜气味再次涌上心头!
噩梦!又是关于蛇的噩梦!而且……也有痕迹?!
她猛地看向四周。不止王鹏!好几个同学都显得精神萎靡,有人揉着眼睛打哈欠,有人烦躁地抓挠着脖子或手臂,低声抱怨着“没睡好”、“身上痒”、“好像做噩梦了但记不清”……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林晚的心脏,勒得她几乎窒息。难道……不只是她一个人?难道那个梦……是某种……征兆?或者……诅咒?
下午的生物课,讲的是细胞分裂和端粒酶。头花白的张老师指着幻灯片上不断分裂增殖的癌细胞图片,语气严肃:“……端粒酶活性异常,会让细胞获得无限分裂的潜能,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失控的增殖最终导致……”
“无限分裂……”
林晚盯着屏幕上那些疯狂复制、堆叠、最终形成巨大肿瘤的细胞团,脑子里轰的一声!昨晚梦中那无数条从一条小蛇身上疯狂分裂增殖的画面,与眼前癌细胞的失控增殖,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一个冰冷而恐怖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滋生:那些“异蛇”……它们的“无限分裂”……是否也源于某种……异常的“端粒酶”?!某种……越自然法则的、诅咒般的力量?!
放学铃如同丧钟。林晚像游魂一样飘出校门,满脑子都是蛇、分裂、端粒酶和同学们身上可疑的红痕。她需要证据!她需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鬼使神差地,她绕到了学校后面那条几乎废弃的窄巷。巷子尽头,有一家小小的、门脸破旧的“永州土特产”杂货铺。以前她从未留意过。此刻,那褪色的招牌,那“永州”二字,像两枚烧红的铁钉,狠狠扎进她的视线。
一种莫名的冲动驱使她走了进去。一股浓烈的、混杂着草药、霉味和……蛇类特有的腥膻气扑面而来。光线昏暗,货架上堆满了落满灰尘的竹篓、瓦罐和一些干枯的植物根茎。一个佝偻的身影缩在柜台后的阴影里,看不清面容。
“买……买什么?”一个干涩、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的声音响起,带着浓重的、难以辨别的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