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陈国栋的声音异常严肃现在还有一个关键环节需要你。赵大友只承认张是意外死亡后的毁尸灭迹,拒不承认谋杀。我们需要目击者或者关键物证直接指证他当晚去过现场或者有预谋。目前最直接有力的证据,就是刘强埋尸的行为,这指向赵大友的教唆和毁灭证据罪,但要定谋杀,证据链还不够完整。所以…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需要你出庭作证。作为那份异常外卖的现者、投诉者,以及最关键的------刘强埋尸行为的目击证人!你的证词,对于将赵大友和刘强绳之以法至关重要!"
法庭作证?林晚的脑子嗡的一声。这意味着她要站在所有人面前,亲口说出那晚看到的一切说出那袋东西,甚至间接地说出自己可能吃过什么。巨大的恐慌瞬间淹没了她。她能想象到法庭上那些聚焦的目光,想象到事后可能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想象到赵大友那双隐藏在眼镜片后、可能充满怨毒的眼睛
“我我……"她声音颤,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想退缩。
“林晚!"陈国栋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恐惧的力量,“想想张!想想赵鹏!想想所有可能被端上餐桌的…真相需要被说出来!正义需要见证者!我知道这很难,非常难,但此刻,你是唯一能站出来、把最后一块拼图放上去的人!警方会全力保护你,法庭也会保护证人的隐私和安全。你只需要说出你亲眼所见的事实!"
陈国栋的话像重锤,一下下敲打在她被恐惧冰封的心上。张扭曲的尸块,赵鹏绝望的眼神,还有那些可能毫不知情地吃下……的食客…一股混杂着愤怒、悲哀和微弱勇气的热流,艰难地冲破了恐惧的坚冰。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虽然依旧布满血丝,却多了一丝决绝的微光。她对着手机,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豁出去的颤抖:
“好…我去。"
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巨大的国徽高悬在审判席上方,散出庄严肃穆、不容侵犯的威压。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呼吸困难。旁听席上坐满了人,记者、受害者家属、被告家属,还有一些神情漠然的陌生人。
林晚坐在证人席上,感觉自己是风暴中心最脆弱的一片叶子。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自己身上,带着好奇、审视、同情,或许还有……她不敢深想的恶意。她强迫自己挺直脊背,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来对抗那几乎要压垮她的紧张和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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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长威严的声音响起:“请证人陈述你所知道的与本案有关的事实。"
林晚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她开始讲述。从那份味道怪异的茭白炒肉丝说起,她的投诉,她的怀疑,以及那个决定命运的傍晚,她如何跟踪外卖员刘强,如何在后山洼地亲眼目睹他埋下那个沉重的黑色塑料袋的过程。她描述了刘强的电动车特征、他的动作、那个袋子的形状、铁锹铲土的声音…每一个细节,她都强迫自己清晰准确地复述出来。当说到那袋子“隐约透出人形弯曲的轮廓”时,旁听席上传来压抑的抽泣声,是张的母亲。林晚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但她没有停下。
检察官适时地出示证据:警方挖掘现场的勘验照片避开了过于血腥的部分、刘强的辨认笔录、以及林晚手机里那份指向“老张家常菜”的订单和投诉记录截图。冰冷的物证链,与她颤抖却清晰的证词相互印证。
轮到被告赵大友的辩护律师提问了。那是一个头梳得一丝不苟、眼神精明的中年男人。他站起身,走向林晚,脸上带着职业化的、近乎刻意的温和微笑。
“林晚同学,别紧张。"律师的声音很温和,却像冰冷的蛇信子让林晚瞬间绷紧了神经,“你刚才说,你是在昏暗’的光线下,隔着二十多米’的距离,看到了那袋子的轮廊’,并且感觉’它像人形,对吗?”
“是…是的。”林晚警惕地看着他。
“感觉?"律师微微挑眉,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性,“也就是说,你并没有看清楚袋子里的具体内容物,对吗?你无法百分百确定里面就是尸体,对吗?那晚天色那么暗,距离那么远,会不会只是一个装满普通垃圾的袋子,因为你的恐惧和先入为主的怀疑,被你的大脑加工’成了更可怕的东西?"
旁听席上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林晚的心猛地一沉。他是在质疑她证词的可信度!是在暗示她因为那份外卖的阴影而产生了幻觉!
“不!我看得很清楚!”林晚的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而拔高,带着丝破音,“那个形状!还有他埋的时候那种那种小心翼翼的、害怕被人现的样子!那不是扔普通垃圾!而且后来警察挖出来的……"她猛然想起法庭纪律,不能直接说出法医结论,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脸憋得通红。
“哦?"律师捕捉到了她的停顿眼中精光一闪,“警察挖出来了什么?你看到了吗?法医报告显示那是人体组织,但那是法医的专业判断。你,作为一个高三学生,在那样昏暗遥远的条件下,仅凭一个轮廓,就如此笃定那是尸体,并且因此进行了报警?这份笃定’,是否掺杂了你对那份外卖中肉质异常的过度联想和恐惧呢?毕竟,你投诉的理由是疑似劣质肉,而非其他,对吧?
他的话语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林晚证词中最脆弱的部分——主观性。旁听席上的议论声更大了。林晚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慌乱,她下意识地看向公诉人席,检察官沉稳地对她点了点头,示意她稳住。
“我……我当时闻到一股很怪的味道!”林晚急中生智,想起了那个让她作呕的细节,“一股…甜腥味!和一般垃圾的臭味不一样!还有……还有那种感觉!看到那个袋子形状的感觉,和我吃到那块怪肉时的感觉……一样可怕!那不是联想!那是……那是直觉!是身体本能的警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执拗。
律师似乎还想追问,审判长敲了敲法槌:“辩护人,请注意提问方式,不得进行诱导性询问和对证人进行无端猜测。证人已就其感知到的情况进行了陈述。
律师耸耸肩,带着一丝未尽全功的不甘坐了回去。
林晚感觉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薄薄的衬衫。她如释重负又疲急不堪地微微喘息,下意识地抬起手,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就在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旁听席前排时,她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在旁听席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坐着一个人。
是赵鹏。
那个据陈国栋所说,因为长期遭受霸凌而精神濒临崩溃的男孩。他穿着一件过大的灰色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苍白瘦削的下巴。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抹没有重量的影子,与周围压抑的氛围格格不入。
就在林晚的目光触及他的瞬间,赵鹏似乎有所感应。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抬了一下头。
帽子阴影的缝隙里,林晚清晰地看到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空洞得如同废弃的枯井,没有任何情绪波澜,没有悲伤,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虚无。
然后,就在林晚的心脏因这双眼睛而骤然停跳的刹那,赵鹏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拉了一下。
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肌肉无意识的、僵硬的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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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那一瞬间,林晚却从那空洞的眼神和僵硬的嘴角弧度里,感受到了一种比毒蛇的凝视更冰冷、更粘稠的东西——一种纯粹的恶意。
像一道无声的闪电劈入脑海!林晚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四肢百骸都僵硬了。她猛地低下头,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失控地撞击着,几乎要破膛而出。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让她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是他!那晚埋尸的虽然是刘强,但赵大友是为了他!他全程都知道!他知道他父亲做了什么!他知道那些肉去了哪里!他甚至可能就在现场!他刚才那个眼神…那个眼神!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比在法庭上面对律师的质询时强烈百倍千倍!她想喊,想指着他告诉法官和所有人,这个男孩眼底深藏的恐怖,但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不出任何声音。理智告诉她,赵鹏只是受害者,他没有参与犯罪,他此刻出现在这里,作为家属旁听是合法的但直觉,那来自灵魂深处的、被那双空洞眼睛激活的直觉,却在疯狂尖叫着危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在冰窟里。
审判还在继续,法官的声音、律师的辩论、法槌的敲击声…都变成了遥远而模糊的背景噪音。
林晚的感官世界里,只剩下旁听席角落里,那顶灰色连帽衫下散出的、无声的、冰冷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寒流,一波波地侵袭着她,让她如坠冰窟。
法槌落下,沉闷的响声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在寂静的法庭里激起-圈无形的涟漪,然后迅归于更深的死寂。
"全体起立!"书记员的声音带着程式化的穿透力。
林晚像被无形的线猛地拉扯了一下,机械地跟着众人站起来。膝盖有些软,她不得不微微扶住面前的栏杆才能站稳。
审判长肃穆的声音回荡在高高的穹顶下,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进在场每个人的耳膜:
被告人赵大友,犯故意杀人罪,情节极其恶劣,手段特别残忍,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侮辱尸体罪,判处有期徒刑七年;犯生产、销售不符合安全标准的食品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并处罚金人民币一百万元。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罚金人民币一百万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