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失利后,我独自来到景德镇散心。
>古窑遗址的泥土里,半张“美人醉”瓷片异常鲜红。
>当夜,瓷片渗出鲜血,浮现出“骨作胎,血为釉”的诗句。
>镜中总闪过无脸琉璃人偶的倒影,触摸我后颈的手指冰凉似瓷。
>镇上老人一见我便面色剧变:“陈家窑的诅咒回来了!”
>我找到年失踪的陶艺家陈怀瑾笔记,记载着活人祭窑的秘术。
>最恐怖的是,他未完成的琉璃人偶,竟与我母亲年轻时一模一样。
>被镇长囚禁在古窑深处时,我才明白:
>琉璃人偶想要的不是我的命,而是我体内属于母亲的守窑人血脉。
>它们需要活人血脉完成最后的点睛,释放所有被囚禁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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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泼得天地混沌。长途汽车在景德镇老旧的站台旁喘着粗气停下,车门“嗤”地泄出一口浊气,也吐出了我——林晚,一个高考惨败、无颜见江东父老的高三女生。冰冷的雨水立刻顺着后颈滑进衣领,激得我缩了缩脖子,拖起沉重的行李箱,像是拖着坠了铅块的心。
站台昏黄的光晕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晕开,模糊不清。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化不开的泥腥味,混合着雨水和远处隐约传来的柴火烟气,沉甸甸地压在胸口。这气味,竟莫名让我想起复读班教室里永远擦不干净的黑板,还有那挥之不去的粉笔灰味道——同样的压抑,同样的令人窒息。我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那股烦闷,却只让那混合着泥土、雨水和某种古老窑火余烬的气息更深地钻进了肺腑。
“青溪民宿”的招牌在雨幕里半明半灭,字迹被水痕冲刷得有些模糊。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年的木头、尘土和淡淡霉味扑面而来。柜台后,一个穿着深蓝布褂的老头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又漠然地垂下,手指在泛黄的登记簿上滑动。他枯瘦的手指像老树的根须,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泥垢。
“林晚?”他声音沙哑,像砂纸摩擦着木头。
我点点头,递过身份证。
“二楼最里头。”一串沉甸甸的铜钥匙被推了过来,冰冷的金属触感让我指尖一缩。老头没再看我,只是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夜里关好门窗,后山野猫多,别惊着了。”
这话说得平常,可他那双浑浊的眼睛似乎朝我随身的背包瞥了一眼,那里头,装着我在古窑遗址边随手捡到的一片碎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我含糊应了一声,拎起箱子走向那狭窄陡峭的木楼梯。每踩一步,楼梯都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随时会散架。
房间狭小得可怜,一床、一桌、一柜而已。窗户对着后山,黑黢黢的,只有雨水单调地敲打着玻璃。我把背包扔在靠墙的椅子上,那块硬物隔着帆布硌着我的背。我把它掏了出来。
下午在古窑遗址,漫无目的游荡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扶住旁边半截残破的窑壁时,手掌却在湿滑的泥地里摸到了它。半片瓷,形状不规则,边缘锋利。它躺在一片灰褐的泥泞里,偏偏那釉色,红得惊心动魄,像凝固的血,又像烧透了的火炭。一种莫名的悸动让我把它捡了回来,此刻放在桌上,那抹红在昏黄的灯光下幽幽地亮着,有种妖异的生命力。
我把它放在书桌一角,它像一只沉默的眼睛,幽幽地反射着昏黄的灯光。窗外雨声更密了,敲打着窗棂,也敲打着我的神经。高考分数单上刺眼的数字,父母强压失望的叹息,同学群里隐晦的议论……所有被刻意压下的情绪,在这陌生而压抑的雨夜里,被这抹诡异的红瓷搅动起来,翻腾不休。
疲惫像潮水般涌来,我草草洗漱,几乎是栽倒在硬板床上。被子有股陈旧的潮气,我把自己裹紧,意识很快沉入一片粘稠的黑暗。
不知睡了多久,一种奇异的、令人头皮麻的微弱声音钻进了耳朵。
滋…滋…
像是水珠滴落在某种光滑坚硬的表面上,缓慢,粘稠,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拖沓感。
我猛地睁开眼。屋里一片漆黑,窗外雨声不知何时停了,死寂得可怕。只有那“滋…滋…”的声音,持续着,固执地钻进我的耳膜。声音的源头,似乎就在书桌的方向。
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我屏住呼吸,僵硬地转过头,视线投向黑暗中的书桌。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的轮廓。月光不知何时从云层缝隙里漏下几缕,惨白地落在书桌一角。那片捡来的红瓷碎片,在月光下泛着湿漉漉的、油腻的光泽。就在那鲜红的釉面上,一丝极其粘稠的暗红色液体,正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渗透出来!像一颗饱满的血珠,在瓷片表面凝聚、拉长,最终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嗒”一声轻响,滴落在下方铺着的粗糙草纸上。
浓重的铁锈味瞬间弥漫开来,直冲鼻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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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浑身冰凉,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想尖叫,喉咙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不出半点声音。我像被钉在了床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瓷片上,湿漉漉的血迹开始诡异地流动、蔓延,如同有生命般自行汇聚、勾勒。惨白的月光下,一行歪歪扭扭、仿佛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暗红色字迹,在血污中清晰地浮现:
骨作胎,血为釉。
六个字,像六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我的眼底!
嗡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极致的恐惧像冰水瞬间灌顶。我再也控制不住,一声短促的尖叫终于冲破喉咙,整个人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后背重重撞在冰凉的墙壁上,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
我死死捂住嘴,牙齿咯咯作响,眼睛惊恐地瞪着书桌。月光依旧惨白,桌上的瓷片静静地躺着,红得刺眼。那滴落的血不见了,草纸上干干净净。仿佛刚才那惊悚的一幕,只是我极度疲惫和压力下产生的噩梦。
但那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依旧固执地弥漫在狭小的房间里,无声地证明着某种乎常理的恐怖。
“骨作胎,血为釉……”这六个字像跗骨之蛆,在我脑海里反复回旋。它不再仅仅是瓷器工艺的隐喻,而是某种冰冷残酷仪式的宣言。我猛地拉开抽屉,把那片红瓷狠狠塞进最深处,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它的邪气。然而,一种更深的、无法言喻的窥视感,却像冰冷的蛛网,从四面八方缠绕过来,无声无息,却足以让人窒息。
白天,我像游魂般在古镇的石板路上飘荡。青灰色的高墙夹着狭窄的巷道,空气里那股无处不在的泥腥味似乎更浓了。路过一家售卖瓷器的老铺,斑驳的木头柜台后面,坐着一个打盹的老太太,银白的头梳得一丝不苟。我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店里光线昏暗,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瓷器,素胚青花,琳琅满目,在幽暗中泛着微光。
“阿婆,”我的声音干涩紧,“您知道……‘美人醉’吗?”
老太太猛地睁开眼。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在听到“美人醉”三个字的刹那,骤然爆出一种近乎惊骇的亮光,直直地刺向我。她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死死盯着我的脸,嘴唇哆嗦着,用一种混杂着极度恐惧和古老方言的腔调,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陈家窑……是陈家窑的诅咒……回来了!它回来了!”
她猛地抬起颤抖的手,直直指向我,仿佛我是什么不洁之物:“你……你沾上了!你沾上了那东西!”她的声音尖利,带着绝望的哭腔,“走!快走!离开这里!”
铺子里其他几个顾客和伙计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动了,纷纷投来怪异的目光。那目光里有惊疑,有厌恶,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如同在看一个不小心踩进了禁忌泥沼的倒霉蛋。一股寒意瞬间冻结了我的四肢百骸。我几乎是落荒而逃,冲出了那家铺子,身后老太太那带着哭腔的诅咒般的嘶喊还在巷子里隐隐回荡:“陈家窑的诅咒啊……”
诅咒?陈家窑?我靠在冰凉的巷壁上,心脏狂跳。那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角落。昨天在古窑遗址的展示牌上,似乎提到过这个名字——一座在解放前夕彻底废弃、窑主离奇失踪的老窑!
我跌跌撞撞地冲回民宿,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打开手机,手指因为紧张而有些颤抖,在搜索栏里飞快地输入:“景德镇陈家窑陈怀瑾”。
跳出来的信息很少,支离破碎,带着历史尘封的霉味。陈怀瑾,民国时期一位极具天赋但性格孤僻的陶艺家,痴迷于复原传说中的“美人醉”釉色。年,就在景德镇解放前夕,他和他苦心经营多年的陈家窑,如同人间蒸般彻底消失,只留下一个不解之谜。有传言说他携带着烧制成功的绝世“美人醉”远走他乡,也有更隐秘的流言,说他为了追求那传说中的釉色,不惜以身殉窑……
“美人醉”……骨作胎,血为釉……以身殉窑……
昨晚那渗血的瓷片和血字,老太太惊恐的指认,还有搜索到的这冰冷残酷的只言片语,像无数根冰冷的丝线,瞬间缠绕收紧,勒得我几乎喘不过气。那抹红瓷的邪异,不再仅仅是幻觉,它背后似乎连接着一个被刻意遗忘、却依旧在黑暗中蠕动的恐怖旋涡。
就在这时,我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是母亲的视频请求。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恐惧和混乱,接通了视频。母亲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家里熟悉的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