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她手心开始变得冰凉,我才无意间在枕头下撇见了一张字条。
虽不知是母亲何时写得,我却认出了上面我仅认得两个字——雨荷。
“娘,你个文盲啥时候还认识这麽多字了?我咋一个也看不懂呢?”我将纸打开问,可母亲却早已没了回答的力气。
她身上散发出阵阵腐臭,我知道母亲平日爱干净,便装作闻不见的样子去外面打了两大桶水。
“雨荷,你提水干嘛呀?”一位老妇人叫住了我,我如实回答,她却十分惊讶:“你娘不是早就去了吗?怎麽还不下葬?”
下葬?
我的脑子嗡了一下,却始终不相信母亲已死。
故而我还狠狠骂了那老妇人两句:“你才去了呢,我娘好着呢。”
我倔强地提着水桶回房,可死了几天的尸体味道着实难闻,于是衆人趁我不在,合力将我母亲的尸身丢去了乱葬岗。
自此,我从小住到大的屋子一下就空了起来,可还来不及伤怀,屋内就又被填房似的填进来了一个新人。
那新人年纪比我大,行为也十分泼辣,一进来便占了我的床铺,而我因为失去了母亲的庇佑,只能退居小床,也是头一次见识到这世间的弱肉强食。
原来,当奴才也不是好当的,没有母亲的我连饭都吃不上,不光如此,那位曾被我骂过的老妇人还记仇。
她把我安排到了最苦最脏的职位,每日我都要刷上三十个恭桶丶洗二十盆衣服。
等什麽时候忙完,什麽时候才能吃饭睡觉。
一开始,我经常得忙到深更半夜,可後来熟能生巧,我也逐渐习惯了这种生活。
日子平淡如水,直到某一天先国师仙逝,我同屋的女人由于到了年纪被拉去陪葬,我才意识到死亡离自己竟只有一步之遥。
于是,我从箱子里拿出了那份保存完好的信,纵然这麽多年过去,我却依旧是个文盲。
“张妈妈,您现在方便吗?我想找您有点事儿。”
我敲响了一平日对我颇为照顾的老妈妈房门,把字条拿给她看,可张妈妈活这麽久却也不太识字,只能依稀辨认。
“雨荷,你是我的女儿,我死了……你要好好替我照顾国师……我……”张妈妈念得断断续续:“诶,这几个字我咋不认呢?不行你找其他人看看。”
“好,谢谢张妈妈。”在谢过张妈妈後,我拿着纸条出门,脚步有些轻飘,不懂母亲是以一种什麽信念,才能支撑着的她在临死之际写下这样的长难句。
我握着手中擦屁股的草纸四顾茫然,当天夜里就晋升成了三等婢女。
“雨荷,王丫子死了,以後她的差事就由你接替,你可要仔细这点儿……”
听着管事吩咐,我来到寒牢,当上三等婢女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取血。
“抓住她!!!”
“别跑!!!”
原只进过地牢的我第一次进寒牢,就听见了一阵鸡飞狗跳。
“放开我!你们这群王八蛋……”在牢中挣扎,这位传言中的九公主是块硬骨头,可我却没时间跟她多耗。
“来人,把她摁下,国师大人还等着要血呢。”行驶着自己生平从未有过的权利,我指派了几名壮丁。
他们孔武有力以多欺少,我看着九公主奋力挣扎,朝她淡淡丢了句:“这就是命。”
我是奴婢命,她是公主命,可这公主竟活得还不如奴婢。
“唉。”不再去看九公主,我转过身感叹了一句“世事无常。”
“雨荷姑娘,血取好了。”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壮丁取血得动作很快,我却因即将见到国师而手心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