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还挺上道,知道你是历史课代表,得把东西拿给你,”另一个人听闻直接夺过U盘,交给卢承航,催促道。“愣着干嘛,快给你女神拿去啊,时间不等人。”
後面的事情荆砚不清楚了,他再次醒来,入目就是白花花一片,消毒水刺鼻强烈的气味冲进他的鼻腔。
“你小子,”见他醒来,餐馆老板站起身,生气地丢过一叠花花绿绿的纸张,“这是账单!”
荆砚略显茫然地拿起账单,意识逐渐回笼。
三个小时前,眼看着U盘被顺利交到了卢承航手里,荆砚放下心来,正擡脚准备离开,眼前突然一黑,身子软绵绵的倒在了大榕树下。
学校门口的小吃街都是熟人,大榕树对面的便利店阿姨认出荆砚,通知了餐馆的老板,这才将他送来了医院治疗。
老板气不打一处来,一边心疼自己垫付的医药费,一边看着荆砚苍白的脸色又骂不出口:“中度低血糖,医生让你在这待上三天,医药费和请假工资一并算,听见没!”
住院的第二天,馀鲤就从老板那里得知了消息。
进门的时候还背着书包,一看就是刚刚放学就直奔医院来了。
她身上还穿着校服,扎着马尾辫,看起来分外乖巧,视线在看到苍白着脸输液的荆砚後,又露出一副凶巴巴的神情。
馀鲤将自己按照医嘱买的餐食摆在桌上,站在床边皱着眉头,盯着他,颇有一副他不当着她的面吃完就不肯走的模样。
馀鲤视线落在他抓着筷子的手上,很瘦,瘦到能看见明显的青筋。
“你总是这样。”她说。
“哪样?”荆砚喝了口汤。
他不爱说话,总是很忙,闲下来也只会沉默地盯着地面发呆。
明明是同龄人,却只能看着学校大门打开又关闭,然後在对面的小餐馆打工。
他总是在受伤,旧的伤疤还没好,新的伤疤又添上去。
对于她来说,美食是一种享受,而在他看来,吃饭只是维持自己生存的必需品。
清楚他的痛苦无助,但馀鲤什麽都做不了。
目睹海底的小虾被鲨鱼吞噬,但她也只是岸边渺小的树苗,只能眼睁睁看着,毫无还手之力。
她眼眶泛着红,荆砚甚至能听见她吸鼻子的微弱声音。
他放下勺子,想了想,问道:“你PPT怎麽样了?”
即使提到惊险完成的PPT,馀鲤情绪也没有多麽高涨,只是简短回答:“上午已经结束了。”
“昨天不是还说PPT没了吗?”
“嗯,不过其他同学都帮忙了,”馀鲤解释,“放学还有个同学给了份新的PPT,很及时。”
“谁啊。”荆砚佯装不经意地顺口询问。
馀鲤抿了抿唇,下意识地,她不太愿意在荆砚面前提及卢承航,但荆砚问及,她也如实回答:“卢承航。”
荆砚挑了下眉,了然地点了点头。
“有印象,”他听见自己平稳的声音,“半天时间做了份新的PPT,挺厉害的。”
明明是他自己在说话,那一刻荆砚却觉得自己灵魂像是出窍,飘荡在半空中,看见另一个陌生的人格占据着自己的躯体。
他看见自己低着头,没有去看馀鲤的眼睛,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从容:“和你还挺配的。”
话音落下,病房内一片死寂。
荆砚听见馀鲤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愤恨地张了张嘴,而後大约是想到他还在病中,最後只是咬了咬唇,转身离开。
所有的怒气都被发泄在关门的动作里,砰的一声,扬起一片尘埃。
病房里终于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孤零零的,但荆砚早已习惯。
真好,他想。
她本就应该回到真正属于她的世界里。
她是岸边自由生长的树苗,现在渺小,但终会长成茂盛的大树。
她拥有自由呼吸的权利,不该同他一起坠入海底,窒息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