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络文暴雷後,荆砺找遍了亲友,只有一个住在榆桥的远房亲戚,觉得他们实在命苦,答应将自己不用的一个小仓库借给他们免费居住。
荆砺自己留在了槐夏应付追债的人,将蒋英和荆砚一起偷偷送去了榆桥。
临走前,他郑重拍了拍荆砚的肩膀:“哥哥对不起你,到了那边,无论如何,照顾好妈!”
更加凶狠的拳头从四面撞了过来。
荆砚低下头,紧紧抓住怀里那一张红色钞票,生活费他可以想办法,多饿会儿也没事,但是蒋英每个月的医药费不能省。
“小子,”络腮胡踢了他一脚,半蹲下来在他脸颊处甩了甩手里头那叠钞票,“这点钱,连你哥欠债的利息零头都不够!”
“我只留这一张。”荆砚不肯松手,牢牢抓住那一张钞票。他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伴随着咳嗽吐出一滩血水,从台阶上一层一层流淌下去。
“哼,”担心真的闹出人命,络腮胡才终于让人收手,“下个月钱到了乖乖交上来,别给我耍心眼,你不交我们也有办法,最近不是有个小姑娘围着你转,她们家倒是挺有钱的。”
“你们要干嘛!”原本还埋头护住钞票的荆砚猛地惊恐的擡头,他强撑着伸手,用力抓住络腮胡的衣领。
“哟,看来是真上心啊。”络腮胡嗤笑一声,抓着荆砚揪住衣领的手往外一掀,少年被猛地摔翻,狼狈地捂住胸口。
络腮胡擡腿补了一脚,居高临下威胁道:“她爸爸是工程师,妈妈是审计,我说的对吧。放心,你老老实实给钱,这种家庭,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敢招惹。”
馀鲤仰着头看他,她不知道沉默的少年此刻在想些什麽,只是眨着亮晶晶的眼睛,瞳孔像是明亮珍贵的钻石:“荆砚,你有没有什麽很想念的地方,我可以替你逛一逛。”
荆砚低着头,视线落在她裸露在外的纤细小腿,後厨的黑色泥土飞溅到上面,格格不入。
“馀鲤,”她的热情得到的是少年愈发果断的决绝,“这里不欢迎你。”
那群人神通广大,可以从槐夏追到榆桥,知道自己哪一天发了工资,也能查到馀鲤父母的工作情况。
荆砚声音更显冷淡:“我也不欢迎你。”
馀鲤的情绪来的快也去的快,离开前,她又恢复了蹦蹦跳跳的模样,欢喜地告诉荆砚,七天後,她就从槐夏回来了。
荆砚站在後厨水池前,透过污浊狭小的窗户,看着馀鲤跑向家的方向。
阳光就那麽照着她离去,影子被一点点拉长,然後消失。
还是不要再见了吧,馀鲤。
他这麽想着。
只是没料到,一语成谶。
七天後,馀鲤没有出现在餐厅门口。
八天後,她依然没有出现。
九天後,还是没有。
她离开榆桥的第十天傍晚,荆砚偷偷去了馀鲤家门口。
他在小区楼下呆了一整晚,她家没有亮灯,一直没有。
第十一天,他依旧没有等到从槐夏回来的馀鲤,但是等到了来自槐夏的一通电话。
“是荆砚先生吗?”
“哪位?”
“我们是槐夏市公安局的,抱歉通知您,您的哥哥荆砺先生昨天凌晨从六楼坠亡,经检查没有其他外伤,是你哥哥自己跳楼的,请节哀。。。”
这个噩耗没有瞒住蒋英,她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那是一团乱麻的失序岁月,至今回忆起来,都像是一场永远醒不过来的噩梦。
“患者这是突发急性心力衰竭合并心源性休克,需要住院治疗,没问题签个字吧。”护士将检查单递给他签字。
“荆砚先生,”殡仪馆的信息随後而至,“请尽快携带身份证等证明原件到馆办理手续。”
荆砚颤抖着手签上自己的名字,而後在医院的长椅上呆坐了一小时,才麻木地回复消息:抱歉现在没办法赶回来,能不能多帮我哥哥保留几天尸身,谢谢,谢谢,谢谢了。
时间像是流沙,流逝地无法察觉。
荆砚失了浑身力气,在医院的长椅上,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医院的钟声敲响一遍又一遍。
来来回回走进病房的医生一日比一日严肃,殡仪馆催促的频率也一天比一天越高。
“室颤了!除颤仪200焦准备!”
“荆砚先生,请尽快到馆办理手续,逾期可能産生额外费用。”
“情况不太好,全靠机器硬撑,你多陪患者说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