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砚先生,遗体面部已出现变化,麻烦尽快处理。”
“继续治疗吗?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没问题就在这份同意书上签字吧。押金不够了,麻烦去一楼补缴费用。”
“很理解您的心情,但是很抱歉,我们也有我们的流程,按照手续,我们最多保留到後天。”
“这是过去一天的用药清单,另外,这瓶药需要自费,一瓶五百。”
“荆砚先生,明天十点,我们会按照《槐夏市无名遗体处理条例》,按程序进行火化。如果需要延期,额外的保管费一天五百。您考虑一下。”
荆砚面无表情地听着,亲戚最後同意借给他们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他在心底麻木机械地计算。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账户里的馀额,只有五百。
只剩五百。
这是仅剩的全部家当。
他靠在医院墙壁上缓缓蹲下,低下头,伸手抱住了膝盖。
“家属考虑好了吗?用药吗?”许久後,护士路过蒋英的病房门口,询问道。
“嗯,”少年擡起头,或许是很久没睡觉,他眼睛红红的,像是做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对着护士重重点了点头,“买。”
交完钱,他拨通了殡仪馆的电话:“明天我哥哥火化的时候,能不能视频让我远程看看。”
说到这里少年停了下,哽咽哀求道:“让我见他最後一面,求求,求求你们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叹:“好,节哀。”
荆砚的手机没有视讯功能,他问了解情况的好心巡回护士借了手机。
次日十点,他蹲在抢救室门口,接通了殡仪馆的视频。
“荆先生,火化炉已啓动。。。”
潮湿的情绪涌上来堵住喉咙,荆砚连一个‘好’字都说不出口,只能死死盯着屏幕那头。
炽热的火光将荆砺的脸照耀的更加苍白。
突然,病房传来一阵慌乱,紧接着,是医生的怒吼声:“准备除颤。”
荆砚呼吸一停,神经绷的死死的,少年的眼睛盯着屏幕,耳朵也不肯放过病房里的一点动静。
“滴——”
病房里传来一道尖锐的鸣叫声,荆砚所有的思绪瞬间凝固。
陪床这些日子他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那是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
片刻後,病房门被推开,穿着白大褂的一行人朝他鞠躬,脱下带有血迹的手套。
屏幕里弹出火化监控上的一行字——[火化完成]
遗憾的话语像是隔了很远很远,虚无地飘进他的耳朵:“荆先生,抱歉,我们尽力了,您现在需要进去看患者最後一面吗?”
荆砚的手机滑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他在医院的长廊里站了很久,像是一尊没有呼吸的雕塑。
暮色渐浓。
磨砂瓷砖的地面吞噬了头顶的刺眼灯光,他的影子被勾勒的轻飘飘的。
没有抢救过来的妈妈。
突然跳楼坠亡的哥哥。
迟迟未归也没消息的馀鲤。
猝不及防的,毫无准备的,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在这个盛夏,同荆砚见完了最後一面。
少年垂眸,看见自己原本就模糊的影子,就这样一晃神,悄无声息的融化在了漆黑的夜里。
然後,从此以後。
只馀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