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荆砚从来不习惯被她触碰,馀鲤早就习惯了。
这点小事,在她心里晃了几秒,又迅速如烟一般消散。
“对了,荆砚,”她擡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我明天跟我爸去旅游,你猜猜去哪?”
“旅游?”少年声音平淡,“你上次还说,这个暑假你爸妈要把你摁在家里做题。”
“噢,”馀鲤唇角弯弯笑起来,喜形于色,“我半个月前说的话,荆砚你记得这麽清楚啊。”
荆砚瞥她一眼,冷淡着没回应。
“告诉你吧,”明明只有两个人的後厨,馀鲤还是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说悄悄话,“我要去槐夏市啦。”
原本靠着墙壁无动于衷的少年终于有了反应:“你去那里干嘛?”
“我妈去槐夏出差了,本来说好了上周一定回来看我的,根本就是骗人,”馀鲤轻哼了一声,“我爸是打算偷偷去,给她一个惊喜的!”
“最开始确实要我留在家写作业。但是!我想着你不是槐夏人吗?”馀鲤瞳孔澄澈得看着他,“荆砚,你有没有什麽很想念的地方,我可以替你逛一逛。”
说完,馀鲤才发现荆砚一直低着头,他的视线落在她裸露在外的小腿处。
馀鲤眨了眨眼,她顺着实现往下看了。
为了省钱,饭馆的地面没有铺设瓷砖,有些坑坑洼洼的小水坑上还飘着浑浊的油垢。
荆砚低垂下眼眸,看着她直奔他而来,挤进这方狭小又充斥着油污的後厨。
她锃亮的黑色小皮鞋踩过水坑,一小团黑色的水渍溅上光滑干净的鞋面。
不知道从哪飞溅的污垢染上了她白净的小腿,还沾着一点点黑色的泥土。
“馀鲤,”荆砚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径直下了逐客令,“这里不欢迎你。”
认识荆砚这麽久,她也算是摸透了一点少年的性子。
他冷淡又神秘,面对她也一向漠然,但是从来没有如此直白地将对她的不欢迎摆在脸上。
她脑袋嗡嗡的,偏偏在这一刻听力却格外清晰。
馀鲤听见了更加冷淡的声音。
荆砚垂下眼眸,看向她满怀期待的神情:“我也不欢迎你。”
馀鲤是浑浑噩噩走出饭馆的。
但她心底隐隐约约有个直觉,如果就这麽走了,荆砚和她,好像就从此都不会再联系了。
她是真的就如此喜欢荆砚。
喜欢到因为他是槐夏人,就对槐夏市有种莫名的亲近。
喜欢到她哭着吵着要一起去槐夏,只是为了看荆砚少年时期曾经看过的沿途风景,眺望他曾经欣赏过的天空夜色。
喜欢到她明明白白的知道荆砚只当她陌路,却每每看到他身上新添的伤疤血块还是忍不住心痛。
喜欢到她现在已经快要控制不住的哭出来,但走了几步,又还是咬着唇默默低头往回走。
她站在门边,看着後厨那个卷起袖子,低着头洗碗惯来沉默的少年,怯怯地喊道:“你等我回来哦。”
馀尔安曾经无数次设想。
如果,如果她当时没有吵着闹着要去槐夏,她没有坐上那辆车,车祸是不是可以避免,她的右手是不是如同从前一样灵巧健康。
那句冷漠的“我也不欢迎你”,就是荆砚同馀鲤说的最後一句话。,
次日,馀鲤满心欢喜踏上前往的槐夏市的火车。
那是一趟无法回头的单程票。
馀鲤再也没有回来榆桥市。
那个叫做馀鲤的女孩子,她死在榆桥短暂但永恒的那个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