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在一种极其诡异和压抑的气氛中,草草继续。玄溟重新恢复了那副高冷尊贵的模样,完成了所有步骤,只是那冰蓝色的眼眸深处,再无一丝光亮,仿佛随之死去的,是他的一部分灵魂。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接到命令的阿影,看着苏清晚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挣扎。
阿影的侧影之心
圣坛之上的喧嚣,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那场原本该是青丘少主人生的高光时刻,最终以一场难堪的闹剧和一片狼藉收场。仪式在一种诡异到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草草走完了流程。玄溟面无表情地完成了所有步骤,仿佛一尊被无形丝线操控的完美傀儡。他与白玉霜并肩而立,接受着族人的朝拜,但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深处,只剩下了一片死寂的荒芜,再无半分波澜。他周身散发出的寒气,比极北之地的万年玄冰更甚,让试图上前道贺的宾客都望而却步。
白玉霜强撑着得体甚至带着一丝羞涩的笑容,但挽着玄溟手臂的指尖,却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男人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以及那冰冷之下,压抑着的、几乎要毁灭一切的暗流。胜利的喜悦早已被一种蚀骨的不安和嫉恨所取代。苏清晚!那个卑贱的凡人!
狐王与狐后率先离席,狐王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狐后则忧心忡忡,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化为一声无奈的叹息。主角离场,宾客们也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留下空荡荡的、依旧残留着喜庆装饰却弥漫着尴尬冷意的圣坛,以及那些窃窃私语、眼神各异的侍从。
玄溟甚至没有看白玉霜一眼,径直甩开了她的手,转身便朝着自己的寝宫方向走去。婚服那繁复赤金的色彩,在他身上非但不显喜庆,反而更像是一道沉重的枷锁,衬得他背影孤绝而冷硬。
“玄溟哥哥!”白玉霜在他身后不甘心地唤了一声。
玄溟脚步未停,甚至连一丝迟疑都没有,仿佛没有听见。
白玉霜僵在原地,看着他那毫不留恋的背影,感受着四周若有若无投来的、带着同情或看戏意味的目光,她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碎裂,只剩下扭曲的怨毒。大婚当日,新郎便是如此态度,她白玉霜,已然成了青丘最大的笑话!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苏清晚!
与此同时,苏清晚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奔跑在离开青丘的偏僻小径上。
眼泪早已被风吹干,在脸上留下冰凉的泪痕。脖颈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比起心口那仿佛被彻底掏空、只剩下寒风呼啸的剧痛,这点皮肉之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一段过往罢了……”
“徒惹笑柄……”
“不值一提……”
玄溟那冰冷而高贵的声音,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在她心上烙下屈辱而绝望的印记。他看着她时,那毫无温度的眼神,那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甚至有些碍眼之物的漠然……比任何锋利的言辞都更具杀伤力。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还能去哪里。人间的那个小屋,此刻想来竟也充满了讽刺。那里曾有过短暂的温暖和期盼,如今却只剩下冰冷的回忆。天地之大,似乎再无她的容身之处。
力气随着奔逃和心碎在一点点流逝。她终于支撑不住,踉跄着扑倒在一处冰冷的溪流边。清澈的溪水倒映出她苍白憔悴、泪痕交错的脸,以及脖颈上那道狰狞的血痕。
她看着水中的倒影,忽然觉得无比陌生。这个为了爱情不顾一切,最终却输得一败涂地、狼狈不堪的女人,真的是她自己吗?
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绝望席卷了她。她伏在冰冷的溪边石头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却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她没有察觉到,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密林阴影中,一双复杂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是阿影。
他奉大长老白擎之命,前来“处理”掉这个不该存在的隐患。这是最直接、最一劳永逸的方法。大长老的命令清晰而冷酷:“让她消失,做得干净点。”
阿影的手,一直按在腰间的短刃上。锋利的刃口,可以轻易割断那纤细脆弱的脖颈,就像折断一支芦苇。他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动手,在她失魂落魄奔跑时,在她踉跄跌倒时,在她此刻毫无防备地伏在溪边时。
可是,他下不了手。
这几日短暂的相处,这个名叫苏清晚的人族女子,和他过去奉命清除的任何“目标”都不同。她善良,会为他这个“陌生伤者”细心煎药;她坚韧,即使满心伤悲也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而最触动他的,是她在圣坛之上,那种不顾一切、以生命为祭也要问一个明白的决绝。
她爱玄溟少主,爱得纯粹而惨烈,甚至不惧死亡。
而玄溟少主……阿影回想起圣坛上,少主那看似冰冷无情的面具下,那双冰蓝眼眸深处无法完全掩饰的痛苦与恐慌。那绝不仅仅是对一个“过往”该有的反应。
大长老的命令,真的是为了青丘吗?还是为了彻底铲除可能影响白玉霜地位、甚至可能揭露某些秘密的隐患?
阿影的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作为白氏一族培养的影子,服从命令是刻入骨髓的本能。
可是……是苏清晚让我体验到人世间的冷暖,这么善良的一个人。。。。
他看着溪边那个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气的、单薄无助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