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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第1页）

他的手，缓缓从短刃上松开。

他做不到。

他悄无声息地退入更深的阴影中，如同他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他做出了选择，一个可能会让他万劫不复的选择——背叛大长老，放过苏清晚

苏清晚在溪边不知趴了多久，直到冰冷的寒意浸透了衣衫，她才麻木地站起身。继续留在这里毫无意义，只会徒增伤悲，甚至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她并不知道自己刚刚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她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通往人间结界最薄弱之处的路径走去。

每一步都沉重如灌铅，不仅仅是身体的疲惫，更是心灵的枯竭。她不再流泪，眼神空洞，只是凭着本能向前走。

终于，她感受到前方传来一阵微弱的空间波动，那是两界屏障所在。只要穿过那里，她就能回到人间，回到那个没有玄溟、却也……没有希望的世界。

她停下脚步，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青丘的方向。云雾缭绕，宫阙影影绰绰，那里埋葬了她此生最炽热的爱恋，也赐予了她最刻骨的伤痛。

再见了，玄溟。

再见了，青丘。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转身毅然踏入了那层无形的屏障。空间一阵扭曲，她的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几乎在她消失的同时，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刚才站立的地方。正是去而复返的阿影，他手中捏着一块留影石，里面记录着苏清晚“安全”离开青丘，返回人间的影像。这是他能为她做的，也是能为他自己留的，最后一点证据和退路。他深深看了一眼那空间波动逐渐平息的屏障，眼神复杂，随即也迅速隐去身形，他需要回去向大长老复命，并准备好承受随之而来的雷霆之怒。

青丘，大长老的秘殿内。

“你说什么？她回了人间？你放她走的？！”大长老的声音如同九幽寒冰，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怒和凛冽的杀意。强大的威压瞬间充斥了整个殿堂，让跪在下方的阿影几乎喘不过气。

“是。”阿影低着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属下认为，在圣坛之事后，立刻让她‘消失’，目标过于明显，恐引人生疑，尤其是……少主那边。不如让她返回人间，再寻机动手，更为稳妥。”这是他早已想好的说辞，试图将“背叛”包装成“谨慎”。

“稳妥？”白擎猛地一拍身旁的黑曜石桌案，坚硬的石桌瞬间布满裂纹，“废物！你分明是动了不该有的恻隐之心！”

他死死盯着阿影，眼神阴鸷得可怕：“你以为，放她离开就万事大吉了？她活着，就是对霜儿最大的威胁！就是对老夫计划最大的隐患！阿影，你跟了老夫这么多年，应该知道，背叛者，是什么下场！”

阿影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知道，大长老绝不会相信他的说辞。

“属下……知罪。”他不再辩解，只是将头埋得更低。

大长老冷冷地看着他，如同在看一个死人。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凝聚起一团幽暗深邃、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芒，那其中蕴含的毁灭性能量，让周围的空气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既然知罪，那便以死谢罪吧。”大长老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你的家人，我会替你‘照顾’好的。”

最后那句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彻底断绝了阿影所有的生机和希望。

阿影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愤怒，但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那道幽暗的黑芒便已如同毒蛇般激射而出，瞬间贯穿了他的胸膛。

没有鲜血四溅，阿影的身体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机，迅速变得灰败、干瘪，最终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大长老面无表情地收回手，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他对着空荡荡的殿堂，冷声吩咐道：“去查，查清楚那个人族女子的具体下落。这一次，派‘暗枭’去，我不希望再有任何意外。”

阴影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是。”

秘殿重归死寂，只有那碎裂的黑曜石桌案，无声地诉说着刚才发生的一切。苏清晚的暂时逃离，并未换来安全，反而引来了更为专业、更为冷酷的追杀。而玄溟与白玉霜那注定布满荆棘的“新婚生活”，也才刚刚拉开序幕。青丘的天空，看似恢复了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危机四伏。

新婚如牢

青丘少主寝宫，璇霄殿。

大红的喜烛燃烧着，将殿内映照得如同白昼，金丝楠木的家具、琉璃的摆件、鲛绡的帷幔，无一不彰显着极致的奢华与尊贵。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合欢香，那是狐族大婚特有的熏香，据说能引动情愫，可此刻，这香气却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寒意冻结，徒留一丝令人心浮气躁的甜。

白玉霜端坐在宽大柔软的婚床边缘，身上那件用金线绣满九尾狐图腾、缀满东海明珠的嫁衣，沉重而华丽。她头上戴着的凤冠更是精巧绝伦，垂下的流苏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迷离的光彩。然而，她的目光却并未流连于这满室的辉煌，而是如同被磁石吸引般，牢牢地锁在窗前那个背对着她的身影上。

玄溟。

他已褪去了白日那身更为庄重的赤金婚服，换上了一袭墨色暗纹的常服。墨色衬得他身姿越发挺拔如松，宽肩窄腰，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仅仅是这样一个背影，便已透露出无尽的矜贵与疏离。他负手立于巨大的琉璃窗前，窗外是青丘永夜中流转的、如梦似幻的灵雾光带，那些瑰丽的光彩落在他周身，仿佛也只是为他披上一层冰冷的纱，无法融入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