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身嗡鸣不止,似有生命般对准了扑来的覆海。
下一瞬,滚烫粘稠的暗金色龙血如同决堤的洪流,从覆海咽喉处狂喷涌出。
做完这一切後,云微只觉一股前所未有的虚脱感席卷而来,魂体仿佛被瞬间抽空,再难维系半分力量,孤鸿剑光华骤灭,直直向下坠去。
谢澜忱眼底闪过一丝愕然,随即凌空一抓,将孤鸿剑稳稳攥住。
“其颈下三寸,逆鳞所在。”云微的声音自剑中传出,听不出情绪。
石塘镇惨案绝非孤例,此等大妖肆虐,受苦的终是无辜百姓。
今日纵非是谢澜忱,她既遇之,亦不会坐视不理。
护佑苍生,乃她持剑之本心。
少年眸光一凛,心领神会,身随剑走,化作一道疾影,直刺向妖龙颈下那片逆鳞。
剑尖没入的瞬间,妖血喷溅。
与此同时,陆师兄等人亦被这绝境中的反击激起血性,数道或强或弱的剑光交织而起,奋然攻向妖龙。
覆海发出惊天动地的狂吼,庞大的身躯因剧痛与狂怒猛地一旋,龙尾悍然扫向四周。
数声沉闷恐怖的撞击声几乎同时响起。
陆师兄等人被扫飞出去,重重摔落于嶙峋的断木碎石之中,鲜血立时从口鼻中汩汩涌出,人事不省。
谢澜忱一剑得手,却也被那垂死反扑的恐怖馀波狠狠扫中胸口,顿时飞出数丈,单膝跪地,以剑插地支撑才未倒下,唇边鲜血不断溢出,再难起身。
云微默然,只在心底掠过一念:少年剑法狠厉不说,修为亦是不低;再加上那五个弟子合力,剑光虽有强弱,却也凑得几分阵势。
这般实力,寻常妖兽早该伏诛,怎的连这覆海妖龙都伤不了根本?
仿佛印证她的判断,濒死的覆海周身幽暗妖光大盛,庞大的龙爪猛地砸向地面。
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黑洞豁然张开,将衆人尽数吞噬。
孤鸿剑跌落在地,云微“看”着眼前一片狼藉,五名归云宗弟子横七竖八地躺着,气息微弱不堪,已是生死一线。
不远处,谢澜忱挣扎着撑起半边身子,背靠冰冷潮湿的岩壁,显然已至强弩之末。
她困于剑中,空有剑心却无力回天。想她昔日身为剑道魁首,纵横捭阖,如今竟连护持他人性命都做不到,何其无奈。
谷底极度昏暗,仅有头顶极高处洞口透下些许微弱天光。
湿漉漉的漆黑石壁上,垂落着数条粗壮无比的墨绿色藤蔓。
头顶,覆海那庞大的阴影缓缓压下,彻底堵死了唯一的出路,那双猩红的竖瞳死死盯着谷底渺小的生灵。
石塘镇三百馀口无辜百姓的血债,终究需由我亲手了结。云微心道。
那些曾鲜活的面孔,田间劳作的农夫,竈前忙碌的妇人,嬉戏追逐的孩童……他们所求的不过是一方安宁,却无端成为覆海爪牙下的冤魂。
今日,她便要以这燃魂之举,诛灭此獠,为生者挣命,为死者雪冤。
她早知同生契需双方心意有牵方能缔结,此般燃魂之举,或能破他心防,若能借此引动谢澜忱心中一丝愧意,或许能诱得他结下那“同生契”。
那麽即便此身残魂为此燃尽,只要契成,她便有了卷土重来的微末根基。
孤鸿剑清光微闪,悄然飞至谢澜忱身侧。
“谢澜忱。”云微开口道。
“你伤势如何?可还有馀力带他们离开此地。”
少年闻声一顿,骤然转向孤鸿剑,眼底情绪翻腾,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终却尽数化为讥诮:“你会在乎我的死活?说吧,你想做什麽。”
他绝不信这个曾视他如无物丶眼中只有大道苍生的大师姐,会在此刻对他施舍半分无关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