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伯描绘的“温馨”画面——左手抱着一个哇哇哭的奶娃,右手牵着一个蹒跚学步的幼儿,背上可能还得再背一个,整日围着灶台、田地和孩子屎尿屁打转……如同兜头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苏小莹心头那点刚冒头的悔意和暖意!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甚至能想象出那种被生活琐碎和无穷无尽的孩子彻底淹没、失去自我的窒息感。
“不不不!”苏小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抗拒
“王伯您快别说了!蒜(算)辽蒜(算)辽!这福气我可消受不起!还是去寻我的仙缘要紧!”她赶紧拍拍脸,将那些可怕的画面驱散,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牛车碾过崎岖的山路,吱呀作响,载着少女和她复杂的心绪,缓缓驶向未知的青石镇,驶向那渺茫却又充满无限可能的仙缘之路。身后的桃花村,连同那份差点动摇她的“安稳”念想,终于彻底消失在了山路的拐弯处。
狐妖
青古镇——
晨雾尚未完全散去,青石板铺就的街道湿漉漉地反射着熹微的天光。
青古镇依山而建,算不得繁华大邑,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高高低低的屋舍错落有致,粉墙黛瓦间偶有炊烟袅袅升起。沿街的铺面早早开了张,客栈招揽生意的布幡在微风中轻晃,药房门口飘散着淡淡的草木苦香,街边的小贩们吆喝着热腾腾的早点,蒸笼掀开,白茫茫的热气裹着食物的香气弥漫开来,为这小镇的清晨添了几分喧闹的烟火气。
然而,苏小莹和王伯的心思却不在这些热闹上。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镇子中心那座气派些的宅院,镇长府邸。
青古镇的孩子,若到了合适的年纪,每年正月都会有仙门中人前来统一遴选。虽说道骨仙缘难得,但万一自家孩子有幸被挑中,那便是鱼跃龙门,彻底改变了命数。
今年并非遴选之期,苏小莹的年龄也差了一岁,可王伯和苏小莹都抱着一线希望:若小莹真有那份资质,提前给镇长露个脸,搭个线,想必镇长也不会拒绝这为本镇增光添彩的机会。
只是,事情并不如预想般顺利。镇长府邸朱漆大门紧闭,门口肃立着两名腰挎朴刀的守卫,面色冷硬,像两尊门神。即便王伯堆着笑,好言好语将来意说明,守卫也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去去!镇长正接见贵客,没空理会这些闲事!改日再来!”
王伯不死心,还想上前再说两句,一个守卫猛地伸手一搡:“说了不见就不见!老东西听不懂人话?”王伯猝不及防,被推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王伯!”苏小莹眼疾手快,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老人。
她看着守卫那倨傲冷漠的脸,又看了看王伯担忧又无奈的神情,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冲王伯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与其年龄不符的沉稳:“王伯,算了。您先回去吧。我自个儿在镇上待几天,等贵客走了,再来试试。”
王伯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忧虑:“你一个小姑娘家,独自留在镇上,叔怎么放心得下啊!”
苏小莹闻言,挺直了小小的脊背,握紧了拳头,“您忘啦?我现在可是能一拳打死一头野猪的!寻常人可近不了我的身。”
王伯看着小姑娘眼中那不服输的光亮,担忧稍减,忍不住笑了出来,脸上的褶子都舒展开:“哎呦,瞧叔这记性!对对对,咱们小莹可是要当仙人的姑娘!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
他一边笑着,一边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洗得发白的旧钱袋,将里面所有的碎银子都倒了出来,不由分说地塞到苏小莹手里,“拿着,在镇上住店吃饭都要花钱。别委屈了自己。”
苏小莹看着手心那几块带着体温的、大小不一的碎银,犹豫了一下。
这钱对王伯家来说不是小数。她本想推拒,但想到镇长府不知何时才能得见,在镇上停留确实需要盘缠。最终,她还是用力地点点头,将银子小心地收进贴身的口袋,郑重道:“王伯,这钱,我一定还您。”
无论此行能否如愿见到仙长,这笔情意,她记在心里了。
送走了一步三回头的王伯,苏小莹在略显喧嚣的街道上站了片刻。阳光驱散了最后的薄雾,小镇彻底苏醒过来。
她定了定神,找了一家看起来最寻常、门脸最小的客栈,要了间最便宜的、靠里的小房间住下。房间狭小简陋,只一床一桌一凳,但胜在干净,窗户对着后巷,倒也僻静。
午后,她下到楼下大堂,点了碗最便宜的素面。大堂里坐着几桌客人,多是些贩夫走卒,正就着粗茶劣酒,唾沫横飞地聊着天。苏小莹捧着面碗,小口吃着,耳朵却像兔子一样警觉地竖了起来。
“……听说了吗?镇上来了仙长!”一个络腮胡子的汉子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仙长?不是每年正月才来收徒吗?这还没到日子呢!”同桌的瘦高个疑惑道。
“嗨,不是来收徒的!”络腮胡子灌了口酒,“听说是追着一个害人命的狐妖来的!那妖孽一路逃窜,据说就躲到咱们镇子附近了!”
“狐妖?”旁边一个面色发黄的汉子惊得差点跳起来,“真的假的?那可是专吸人精血的玩意儿!”
络腮胡子咂咂嘴,表情夸张:“千真万确!听说已经祸害了好几个精壮男人了!被吸干的,啧啧,那叫一个惨!”
“嚯!”瘦高个倒吸一口凉气,“那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岂不都危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