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素盯着她,“若降,绝不侵扰。”
那女人挣脱扬颌剑柄,冷笑一声,“我绵谷城纵举城皆亡,也绝不降唐兵。”
钟权炮仗似的气性被点燃,倏尔抽刀朝前,“费什麽话,砍了这硬骨头!折了咱们好些兵,该死!”
董朝仍管不住那张嘴,瞥着眼嘀咕:“我说什麽,蜀中风水不佳,朝里朝外皆是女人搅合在一处,乃是要亡之命。”
语山擡脚向着他後膝窝狠狠踢去,只听扑通一声,男儿膝下黄金咔哒碎了一地,当着一衆将军敌兵脸面也被碾了再碾。
殷素扫他一眼,见其目红耳赤倒懒得搭理此蠢物,只朝那女人问:“蜀中君王昏庸,我一路带兵南下仗未打几场,投诚书却如流水似的一封接一封,你以为他们是无能麽?恰恰相反,他们爱民轻君,不愿起战事劳财伤民,蜀内二十载无战事,安泰日子过久了,而绵谷满城民衆却要奉上骨血性命,才能为你博得一分忠烈满城的名声,你说,这算自私自利,还是沽名钓誉?”
变,她横眉瞪目挣扎着欲起身,却被桎梏得越紧。
“你我两立,赢者自然可站高处指点讽弄。”她盯着殷素,目中似掠火,“要麽杀了我,要麽放了我。”
“好,“你若要求一死——”
扯长长风,一路顺口灌肠,却听一衆跪拜伏地声响,竟是那些身着——
”
“黄参军。”殷素琢磨着此官名。
“原是城内官兵皆逃,只留下个参军。”
“放了罢,杀你一人无用,倒怕你这骨头废卷了我的刀。”殷素起身,掌刀离开,却在风扬藩旗时忽然顿住步回头,问,“你叫什麽名字?”
那女人撑地而起,倒还体面拍抚干净衣袍,随即迎风抖袖,不卑不亢地冷道:“黄崇固。”
“守着你的绵谷城罢。”
殷素的话散在风里,随着她的身影愈来愈远,直至消散,黄崇固才微回过神,扶着百姓起身。
她撇目,再度望见那抹玄衣消散处,问唐军:“你们主帅是何人?”
“沈意,统领六万兵马,身手很是了得,可是我们使君帐中人。”兵士颇有几分得意,自然得意之劲落在後话。
黄崇固闻罢,神色无状。
风卷着火烧枯叶落,簌簌过眼,黄崇固视若无睹,而帐外殷素正接过撕着一脉一脉的艾叶。
方清无声立在旁,替她捧着捣盂。
蜀中闷热,及至晚间才有几丝凉风拂面,火把摇曳风中灭了好些,唯有眼前一篷略过一篷的帐营内,灯火似拢在水里朦朦胧胧。
撕碎艾叶搁入盂内,那几方明灭处,匆匆行来一人。
“我来罢。”方清捧过殷素手中艾草与盂,
殷素一顿,倒是未吱声,悉数皆交予他,随即同戈柳相望一眼,离帐远行。
“杨吴有消息了。”
殷素步子缓停,扭头问:“他们在吴国如何,可都还好?杨知微未为难他罢?”
此一连不带喘息之问,叫戈柳微张的唇中卡了风,好笑着咳了半晌才回:“二娘,我可不知晓沈郎君现状。”
殷素因上扬而圆睁的眸变作平静,连眉尾也垂下,“那你知道什麽?”
“杨知微称帝了。”
“几月前,徐雷病逝扬州。”
殷素颇有些意外。
她转过目,望向风撩树梢,在及远处云层间流转,可目中无景,恍惚而现的是杨知微与徐文宣那两张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