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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善尸浮屠（第1页）

一、魂火寂灭·遗言如刃

微型空间裂隙在蜂巢胃囊的废墟中一闪即逝，如同濒死之鱼最后的吐息。渡鸦那只戴着灰色手套的枯手，将乔安破碎如琉璃的躯壳粗暴地拽入裂隙的瞬间，也卷走了距离最近的兰姐姐（柔嘉）和几缕逸散的混沌余烬。更多的女子则如同被遗弃的玩偶，散落在冰冷污秽的金属地板上，被蜂拥而至的蛛巢士兵冰冷的枪口和扫描光束锁定。

裂隙之内，并非温暖的庇护所，而是一片扭曲、不稳定、充斥着破碎光影和尖锐空间乱流的夹缝回廊。渡鸦的“渡口”基地，便如同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空间碎片强行粘合而成的蜂巢，悬浮在这片危险的虚空褶皱里。此刻，基地核心舱室，气氛凝重如铁。

乔安的躯体被安置在一张冰冷的合金平台上，体表蛛网般的裂纹下，暗金色的血液已经凝固，如同干涸的河床。生命体征探测器上，仅剩一条微弱到几乎消失的直线。柔嘉伏在平台边，眼泪无声滑落，浸湿了乔安染血的衣襟。兰则被安置在另一侧，肩头伤口被简单包扎，脸色惨白如金纸，气息微弱，尚未苏醒。渡鸦靠在一张金属椅上，帽檐压得极低，枯瘦的手指神经质地敲击着扶手，出哒哒的轻响，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劣质烟草、金属锈蚀和绝望的味道。

乔安的意识深处。这里已非浩瀚星璇，而是一片不断崩塌、被无边灰暗吞噬的废墟。象征着乔安灵魂的微光，如同风中残烛，在破碎的意念碎片中摇曳，随时可能彻底熄灭。断裂的混沌锁链如同死去的巨蟒，缠绕在核心那颗光芒黯淡的“茧”（乔宇意志核心）上。

乔安“看”着这片正在走向终极寂灭的精神世界。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茧”中浩瀚的意志正分流出过九成的力量，一部分化作无形的屏障，死死护住他这缕即将散逸的灵魂之火，另一部分则化作极其细微的造化之丝，艰难地维系着他外部那具濒临彻底瓦解的庐舍。正是这不顾一切的维系，才让他在承受了归墟之痕的反噬后，还能保留一丝残躯和微不可察的意识残留。

代价是巨大的。乔宇自身的力量在飞消耗，那断裂锁链缠绕的“茧”甚至出现了新的细微裂痕。乔安能“听”到灵魂深处传来乔宇意志那冰冷压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低语：「固守本源…混沌不息…吾在，汝魂不灭…」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决绝，瞬间淹没了乔安残存的意识。

“乔宇…”乔安的意念在这片精神废墟中艰难地凝聚、传递，微弱却清晰，「别再…浪费力量了…我早就是个…该死的人了…从昆仑墟…被挖出来那一刻…就是偷来的时光…」

他能感受到乔宇意志瞬间的凝滞与更深的冰冷怒意。

「闭嘴！蝼蚁尚偷生！吾不允，谁敢收汝魂！」乔宇的意志如同受伤的凶兽在咆哮，护持乔安灵魂的力量反而更强了一分，加了自身“茧”上裂痕的蔓延。

乔安的灵魂之火剧烈跳动了一下，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你还要…带她们…回家…还要…对付蛛巢…对付那个…黑…爷爷…还在等我们…」

「爷爷」二字，如同一把钥匙，打开了乔安意识深处最柔软也最沉重的闸门。那个在旧城巷口开着小店，总是笑呵呵给他煮一碗热腾腾阳春面的老人身影，无比清晰地浮现。

「乔宇…求你…」乔安的意念带着前所未有的恳求，「等出去了…装作…我还活着…别让爷爷知道…他老了…受不住的…就说我…去了很远的地方…执行任务…要很久…很久…」

「还有兰…和她姐姐…」乔安的意念转向那对在苦难中相依的并蒂莲，带着深深的愧疚与遗憾，「我答应过她…娶她…护她一生…做不到了…你…替我…好好待她们…护她们周全…让她们…过普通人的日子…远离这些…血腥…」

意念的传递越来越微弱，灵魂之火的光芒急剧黯淡，如同燃尽的灯芯。

「你…答应我…」这是乔安最后、也是最决绝的意念。带着对尘世的不舍，对亲人的眷恋，对承诺的遗憾，以及…一种解脱般的坦然。

下一秒！在那片精神废墟中，乔安残存的灵魂之火，并非被外力吹灭，而是由内而外，爆出最后一点微光，然后——

主动地、决绝地、掐灭了自身最后的光源！

如同在无垠的黑暗宇宙中，一颗星辰选择了自我坍缩，归于永恒的寂静。

「不——！！！」

识海深处，乔宇的意志核心，爆出一声越时空、撕裂灵魂的暴怒尖啸！那愤怒并非源于力量的失控，而是源自一种…被至亲之人以最残酷方式“背叛”的剧痛！是被寄托了所有“人性”的容器亲手碾碎的绝望！是混沌古神漫长岁月中从未体验过的、名为“失去”的极致冰冷！

护持的力量失去了目标，轰然回卷，猛烈地撞击在乔宇自身的意志核心上！

“咔嚓！”那缠绕断裂锁链的“茧”，裂痕瞬间扩大！一股无法形容、足以让整个渡口空间夹缝都为之颤抖的恐怖气息，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灭世火山，从乔安那具破碎的躯壳中，轰然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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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古神泣血·善念成劫

渡口基地核心舱。

嗡——！一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凭空降临！合金平台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柔嘉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轻轻推开，摔倒在地。昏迷的兰似乎也被这源自灵魂层面的剧痛惊醒，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平台上，乔安（或者说，他的躯壳）猛地睁开了“眼”！

那不再是乔安温润或坚毅的眼神，也不是之前乔宇降临时的混沌黑洞。那是一双…泣血的眼！眼白部分被无尽的悲恸和暴怒染成一片混沌的血色！瞳孔则碎裂成无数旋转的、流淌着暗金泪痕的星璇碎片！每一片碎片，都倒映着乔安灵魂自我寂灭前最后的景象——爷爷的笑脸、兰的泪眼、那无声的恳求与嘱托…

“呃…啊…！！！”一声不似人声、仿佛亿万星辰同时崩灭的嘶吼，从“乔安”口中爆！实质般的音波混合着混沌的暴虐气息，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舱室！

“轰隆！咔嚓！”舱壁高强度合金瞬间扭曲变形！固定在地板上的仪器设备如同纸糊般被撕碎、抛飞！刺眼的电火花四处迸射！整个渡口空间夹缝剧烈震荡，边缘处甚至开始剥离、消散！警报声凄厉到了极点！

渡鸦猛地从椅子上弹起，灰色软呢礼帽被狂暴的气流掀飞，露出那张苍白瘦削、布满胡茬的脸。此刻，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暗之眼中，第一次充满了无法掩饰的骇然！他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急划动，一道道空间屏障瞬间生成，又在接触到那血色音波的刹那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层层碎裂！

“疯子！那小子自己寻死，关老子屁事！要塌了！”渡鸦气急败坏地嘶吼，声音被淹没在毁灭的轰鸣中。

柔嘉惊恐地看着平台上那如同灭世魔神般的身影，看着那双泣血破碎的眼睛，一股源自血脉的悸动让她瞬间明白了什么，失声痛哭：“乔安…乔安哥他…是不是…”

兰挣扎着坐起，淡金色的竖瞳死死盯着那双泣血之眼，泪水汹涌而出，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鲜血直流，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乔安最后的嘱托，那份决绝的平静，如同冰冷的刀锋，在她心口反复切割。

乔宇（此刻已彻底占据庐舍，却因乔安之死而陷入前所未有的暴走）缓缓抬起手。他的动作僵硬而缓慢，仿佛每一个关节都在承受着撕裂寰宇的反噬之力。他看着自己布满裂纹、流淌着暗金血液的手掌——这是乔安的手，是承载了他一缕人性、承载了爷爷的期盼、承载了兰的誓言的手。

“吾…要他回来。”乔宇的声音不再冰冷，而是沙哑、破碎，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偏执与疯狂！泣血的双眸中，星璇碎片疯狂旋转，试图从时光长河中捕捉乔安消散的灵魂残影！磅礴的混沌灵力不顾一切地燃烧、回溯！

然而，乔安是主动掐灭了灵魂之火！是彻底的自我终结！其存在的一切因果、印记，都被他自己亲手抹去！如同将写满字的纸投入焚炉，再强大的力量，也无法从灰烬中拼凑出完整的文字！

回溯的力量在虚空中徒劳地搅动，只激起一片片象征着“彻底虚无”的灰色涟漪。

“噗——！”强行逆转因果、触碰禁忌的反噬轰然降临！乔安（乔宇）的躯体猛地弓起，大股大股混合着内脏碎块的暗金血液从口中喷涌而出！体表的裂纹瞬间扩大，整个身体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解成尘埃！

“乔安！”兰和柔嘉同时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不顾一切地想要扑上去。

就在乔宇的暴怒与反噬即将彻底摧毁这具庐舍、连带毁灭整个渡口空间时——

乔安临终前那平静却字字如刀的遗言，如同清冷的月光，穿透了暴怒的混沌血海，清晰地回响在乔宇的意志核心：「…装作我还活着…别让爷爷知道…」「…替我…好好待她们…护她们周全…让她们…过普通人的日子…」「…你答应我…」

尤其是最后那句「你答应我」，如同最坚固的锁链，死死缠绕住乔宇即将彻底爆的灭世凶性！

“呃…啊…！！！”乔宇出一声更加痛苦、却带着某种强行压抑的咆哮！他猛地收回试图撕裂时空长河的手，泣血的双眸死死闭上！周身狂暴外溢的混沌能量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出令人牙酸的挤压声，被他以无上意志，一点点、极其艰难地强行压回那濒临破碎的躯壳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