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偏过头,望向窗外。
天好美,好晴。
橘粉色的霞光铺满了大半个天空,像一幅慵懒又奢侈的油画。几只归巢的鸟雀划过,留下自在的剪影。
可是她心里的雨好大。
那雨冰冷丶粘稠,无声无息地在她心腔里倾泻,淹没了一切感知,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潮湿和沉重。窗外的明媚像是一种尖锐的讽刺,照不进她内心分毫。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周雨璇走了进来。
她脸上带着刻意维持的平静,但眼下的乌青和微微泛红的眼角出卖了她。
“醒了?”周雨璇走到床边,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碎什麽,“感觉怎麽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向暖摇了摇头,目光依旧望着窗外,声音有些干涩沙哑:“我怎麽了。”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个空荡的房间里,停留在灼烧喉咙的酒精和翻江倒海的胃痛上。
周雨璇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伸手,替向暖掖了掖被角,避开她的视线,语气努力装得轻松:“没什麽大事,就是急性胃炎,加上有点低血糖,晕倒了。医生说得好好观察两天。”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你先别急着下床,医生说还需要再做几项检查,确认没事才能出院。”
向暖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胃炎?低血糖?
她缓缓转回头,看向周雨璇,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洗不掉的灰霾,平静得令人心慌。
“嗯。”她轻轻地应了一声,没有任何质疑,也没有丝毫得知“病情不重”後的庆幸。
她只是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包括她自己的身体。
周雨璇看着她这副样子,喉咙像是被什麽堵住了,所有准备好的丶安慰的话都哽在喉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只能默默地坐在床边,紧紧握住向暖冰凉的手,试图传递一点温度过去。
向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窗外的暮色:“我住院了,江初知道吗。”
周雨璇正低头调整输液管的速度,闻言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她擡起头,努力扯出一个轻松的表情:“没有,你送来的时候情况急,还没来得及跟他说。”
这个答案似乎正在向暖的预料之中。她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程序。
沉默在病房里蔓延了几秒,带着仪器滴滴声的背景音,显得格外沉重。
然後,向暖又开口了,声音依旧平淡,却像一把钝刀子,缓缓割在周雨璇的心上。
“秦嘉期呢,”她问,“他也不知道吧。”
周雨璇看着向暖那双过分平静丶仿佛已经看透一切的眼睛,喉咙发紧。
她忽然意识到,向暖可能并不完全相信那个“胃炎和低血糖”的说法。她只是在配合,配合所有人演一出“她没事”的戏。
“是的,”周雨璇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带着一种无力感,“他人在极北,信号很差,联系不上。”
听到这个回答,向暖的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尘埃落定的释然,是彻底的放弃。
“那就好。”她喃喃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这三个字,像最後三块冰冷的石头,投入她心湖那片死寂的雨中,连涟漪都未曾激起。
她重新闭上眼睛,将头偏向另一边,不再看周雨璇,也不再看窗外那片已然沉入黑暗的天空。
仿佛隔绝了所有信息,就能切断与这个世界的最後联系。
仿佛他们都不知道,她就能更安静丶更无人打扰地,完成这场早已注定的一个人的腐烂。
向暖的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幕上,声音轻缓:“你回去吧,菜菜不是还在家吗。”
周雨璇的鼻子瞬间就酸了,她强忍着哽咽:“她爸带着呢,我不回去。我就在这儿陪你。”
一阵沉默在消毒水的气味中弥漫开来。向暖忽然轻声问:“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我想你应该在家,”周雨璇吸了吸鼻子,“然後之前秦嘉期去极北前,给我留了一把你家的钥匙。他说……怕你哪天忘了带,或者有什麽急事。”
“哦。”向暖应了一声,再无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