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宁点头,将一方莱州玉佩系在腰间。
这玉佩质地上乘,却因雕工古朴而不显张扬。
“既要显才学,又不能露锋芒。”他轻声重复着出门前的考量。
徐府藏在西城槐树胡同深处,白墙灰瓦看似朴素,可门楣上高悬的成祖御笔“柱国第”三字,却昭示着主人不凡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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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引客穿过曲折竹廊时,苏宁听见水榭里传来激烈的争辩:
“杨继盛之死实乃自取!以一纸奏疏撼动内阁,岂非螳臂当车?”
“不然!若无人尸谏,谁人敢劾严嵩?这般忠烈,当为后世楷模!”
苏宁脚步微顿,明白这次的诗会绝逼不简单。
杨继盛弹劾严嵩未果而被处死,至今仍是朝中禁忌话题。
徐府诗会上竟有人公然议论,可见徐阁老对门下的包容。
走进花厅,但见徐阶端坐主位,手捧青瓷茶盏细细品茶。
两旁分坐着十余人,皆是翰林院学士、六部给事中之流。
有个蓝袍官员正高声吟诵《雪赋》,满座拊掌时,徐阶却抬眼望向刚入席的苏宁:
“苏进士是山东解元,当年乡试的《漕运论》轰动一时。今日诗会,必有好句。”
早有侍从应声捧来墨案。
满座目光齐聚在这个新科进士身上。
苏宁略一沉吟,不写时人常咏的柳絮杨花,却提笔蘸墨,挥就《观漕运》:“玉带河千帆,尽是东南血。莫道桑麻事,缙绅夜宴热。”
诗成,满堂寂静。
这二十字直指漕运耗费民力,更暗讽官员奢靡。
几个严党官员面色已变,正要作,却见徐阶击节赞叹:
“好个‘东南血’!字字千钧,比那些风花雪月强过百倍!”
当即命人将诗抄录,刻竹留念。
众人正要品评,一个身着绯袍的官员突然难:“新科进士可知,‘改稻为桑’乃是圣意?你这诗,莫非要非议国策?”
厅内气氛骤然紧张。
这“改稻为桑”是严嵩为增加丝绸产量推行的政策,却导致东南桑田泛滥、粮田锐减。
苏宁不答,从容挥毫又就《农桑叹》:“春蚕未作茧,胥吏已催丝。愿化无情柘,免教母子离。”
诗中老农宁愿桑树无情,免却卖儿鬻女之痛,看得几个江南籍官员眼眶红。
那严党官员还要再辩,却被徐阶用茶盖轻叩杯沿的声音制止:
“诗以言志,何必深究?”
诗会行至酒酣,徐阶状似无意地问起:“苏进士在会试策问中提及‘清丈田亩’,如今东南田亩混乱,兼并严重,不知可有良策?”
满座顿时竖耳,清丈田亩正是徐派与严党争斗的焦点。
严党庇护的豪强往往隐匿田产,逃避税赋。
苏宁避实就虚:“晚生浅见,治国如治水,不若先学郑国渠故事。”
他取过果盘摆弄,“修渠必先测地势,清田当自荒滩始。”
既暗示从无主之地入手减少阻力,又避开了严党核心利益。
正当众人沉思之际,忽有侍女惊呼……
原来苏宁腰间那方莱州玉佩绳结松动,滑落在地碎成两半。
满座皆惊之际,徐阶却抚掌笑道:“玉碎不改白,竹焚不毁节——苏进士今日两诗,当得此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