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恍然大悟,纷纷举杯。
苏宁躬身拾起碎玉,心知这“玉碎”之喻已在众人心中种下清流形象的种子。
而徐阶那句看似随口的评价,更将在明日传遍京城士林。
离席时,徐阶亲自送至廊下,看似随意地提点道:“严东楼明日寿宴,听说备了西域舞姬。”
意味深长地看了苏宁一眼,“苏进士年少才高,当好自珍重。”
苏宁深深一揖:“谨遵阁老教诲。”
他知道,今日的诗会只是开始,接下来严府独眼龙的寿宴,才是真正躲不开的考验。
……
诗会散时,月色已上中天。
徐阶亲自将苏宁送至二门,这在等级森严的官场实属殊遇。
老辅抓住苏宁的手,看似随意地拍了拍,月光下却突然低语:“裕王府缺个纪善,正八品。”
不待回应,便转身离去,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苏宁立在原地,夜风拂过程子衣的衣摆。
纪善虽是闲职,却是亲王近臣。
徐阶此举,是要将他这把“刀”递到裕王手中。
当然,徐阶此举也是把自己当做了自己人,当年的张居正不就是这样进入裕王府的?
……
如今周正杰已经在京城为苏宁置办了一处不错的宅子,回府的苏宁正坐在后院书房,对着那日摔碎的两半莱州玉出神。
周正杰替他换了盏新茶,终是忍不住问道:“表弟,这方莱州玉是舅父所赠,你平日最为爱惜,为何……”
苏宁将碎片在石桌上拼成一个完整的玉圭形状,截断了他的话:“徐阁老需要一把刀,但要的是能握在手中的刀。”
他指尖轻抚碎玉边缘,“若这刀太过锋利,反会伤及持刀之人。”
他抬眼望向紫禁城的方向,目光深邃:“今日之后,严世蕃会觉得我不过是个意气用事的书生,徐阁老则认为我尚需雕琢。而严阁老听说此事,也只会一笑置之——有人觉得我冲动易折,反倒安全了。”
周正杰恍然大悟:“所以你故意摔玉,是要让各方都觉得你……易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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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苏宁唇角泛起一丝苦笑,“在这朝堂之上,最危险的不是锋芒毕露,而是让人看不透。我现在,还不到让人看不透的时候。”
此时,严府书房内,严世蕃狠狠将抄录的诗笺摔在地上:“不过一个新科进士,安敢如此!”
幕僚低声劝道:“小阁老息怒,不过是个哗众取宠的狂生罢了。”
严世蕃冷笑:“哼!且容他猖狂几日。”
与此同时,徐府书房中,徐阶正含笑在苏宁的卷宗上批注:“璞玉待琢,锋芒内敛。可堪大用。”
他特意在“可堪大用”四字上顿了顿墨。
而不远处的裕王府内,讲官冯保已奉命调阅了苏宁会试的全部卷宗。
年轻的裕王在灯下反复品读《农桑叹》,轻声道:“此子,当为天下苍生请命。”
夜色深沉,苏宁将碎玉仔细收好。
这破碎的玉佩,正如他此刻的处境……
看似残缺,却正在各方势力的博弈中,拼凑出一个全新的棋局。
……
诗会次日清晨,琉璃厂「文萃斋」刚卸下门板,等候已久的书生便涌进店堂。
“可有苏解元的《观漕运》?”
“有!”掌柜忙不迭展开连夜雕版印刷的诗笺,但见墨迹未干的宣纸上,“玉带河千帆,尽是东南血”如刀凿斧刻,刺痛了多少双读惯风花雪月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