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骋就是这样觉得的。
只不过他真的挺不能理解的,为什麽牧溪喜欢自己。
此刻,面对段骋直白的提问,牧溪的脸颊微微泛红。
牧溪沉默了很久,久到段骋以为他不会回答时,牧溪才轻轻开口:
“一开始,其实是因为害怕。”
他的声音很轻,像在回忆什麽,
“我原本真的只想和你好好相处,不招惹什麽事情。”
牧溪缓缓擡起头,那双总是带着怯意的眼眸此刻却异常清澈,像被山泉洗过的琉璃,清晰地映出段骋的身影。
他微微抿了抿唇,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坦然:
“但後来。”
“他们在宿舍拦我的时候,是你把他们赶走了。”
牧溪顿了顿,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这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那是我在这一生之中,第一次有人站出来保护我。”
光线在牧溪漂亮又苍白的侧脸上镀了一层暖光。
牧溪的睫毛颤动: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也知道我这样的感情很可笑,很不知天高地厚。”
“但我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对你好,想要看到你开心。”
牧溪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勇气: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表明心意。”
“段骋,我不想惹你烦心。被我喜欢……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会觉得很困扰吧。”
段骋注视着眼前这个卑微地爱着自己的牧溪。
他能看到牧溪那双因为紧张而泛白的手,就好像牧溪把整颗心都剖开放在他面前,连最脆弱的软肋都毫不设防。
这样子给出一片真心,不怕受伤吗?
良久,段骋终于开口:
“说实话,我建议你不要喜欢我。”
“并不是因为你是同性恋,事实上,我对同性恋没有什麽歧视,准确的来说,我既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坦诚:
“非要归类的话,我是属于无性恋。爱情对我来说是完全的累赘,我本身是一个不适合谈恋爱的人。”
“你还是不要对我有期待,因为我对爱情,没有任何期待。”
从小到大的成长轨迹注定段骋并不是一个期待爱情的人。
段骋的父母是典型的商业联姻,那场盛大婚礼背後的真相,是两个人为了家族利益达成的冰冷协议。
他们在人前扮演着恩爱夫妻,私下却各自拥有不止一个情人。
那个被称为“家”的豪华宅邸,多数时候空旷得能听见回声,充斥着缺席的父爱和母爱。
无数次家庭聚餐,父母在餐桌上谈笑风生,一转身就各自坐上不同方向的车。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段骋很早就看清了所谓“爱情”的虚僞。
他见过父亲在情人节同时给三个情人送去同样的礼物,也见过母亲带年轻男孩逛街,一个月换一个男孩。
爱,不是浪漫,而是一场场精于算计的利益交换和欲望游戏。
段骋不想重复这样的模式,更不愿与任何人组建家庭。
在他眼中,婚姻不过是合法的长期合同,而爱情,就是那些闲得发慌的丶精虫上脑的人用来骗骗单纯的家夥的东西罢了。
爱情,这世界上怎麽会存在这样的东西?
无论什麽样的情感都是有条件的。
这世上没有无条件的爱,一切都是有条件的,既然有条件,那和利益交换没有任何区别。
段骋早就筑起坚固的心墙,拒绝任何人靠近。
听到这样的话,牧溪的头垂得更低了,细软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表情。
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带着被拒绝後难堪的颤抖。
牧溪就是这样的,连难堪丶伤心,都是这样安静的,生怕会打扰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