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4章·入宫“为江山社稷计,恳请陛……
待太医与宫侍尽数屏退,寝殿内重归寂静。
姬政眯起眼睛,审视着垂首立于床前的陆猖,当真是天子垂眸:
“亚父,为何用这种眼神看着朕?”
他刻意停顿,似乎是在强调,“朕难道……不是亚父的天乾吗?”
“天乾”二字,他咬得极重,如同在宣示理所当然丶必然而然的所有权。
陆猖闻言,马上低下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随即,他没有任何犹豫,不顾周身被标记後的酸痛与一夜煎熬的虚弱,径直屈膝,重重跪倒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行了一个标准而郑重的大礼。
额头触地,声音沉闷却清晰:
“陛下,微臣卑陋之躯,绝非陛下良配。恳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广开後宫,选纳天下贤淑地坤,方是正道。”
这番话,哪怕是再没有脾气的人,也得出脾气来了。
下一秒,姬政笑了笑:“是吗。”
一瞬间,霸道浓烈的龙涎信香,猛地自姬政周身爆发出来,带着帝王的怒火与天乾的绝对威压,狠狠朝着跪在地上的陆猖压迫而去!
“呃……”
陆猖闷哼一声,本就因为第一次被标记而特别虚弱的身体,在这突如其来的强大压迫下剧烈一颤,一软,几乎要支撑不住跪姿,单手猛地撑住地面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看到陆猖这般强忍痛苦的模样,姬政心底突然觉得厌烦。
他猛地收敛了信香,仿佛多看一眼都觉得心烦,冷冷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滚。”
听到君王的命令,陆猖沉默地丶艰难地从地上站起身,只是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便转身,步履略显蹒跚却依旧挺直着背脊,一步步退出了寝殿。
——
陆猖走出那重重宫门时,天已大亮。
宫门外,一道道焦急的身影带着几名亲兵已在此守候了一整夜。
为首之人是一名看起来三十多岁的中庸男子,身着校尉轻甲,面容刚毅,正是陆猖的心腹下属越佐。
他一见到陆猖出来,立刻迎了上去,脸上写满了担忧与急切:
“将军!您总算出来了!您……您没事吧?”
说着,他的目光迅速在陆猖苍白的面色上扫过,心猛地一沉。
“无事,无需担忧,先回府再说。”
陆猖只是疲惫地摇了摇头,他示意了一下停在不远处的马车,便径直走去。
越校尉连忙示意兄弟们保持警戒,自己紧跟其後。
一进入相对私密的马车车厢,越佐那憋了一夜的愤懑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他本性率直,肝胆相照,最是看不惯自家将军受委屈,此刻见陆猖如此狼狈模样,顿时气血上涌,愤愤不平地低吼道:
“将军!是不是陛下又为难您了?!您分明是国之柱石,对他姬氏江山忠心耿耿,立下汗马功劳,他怎能如此对待您!这……这分明是个昏君!”
“越佐!”陆猖猛地睁开眼,声音虽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慎言!”
越校尉被呵斥,悻悻地闭上了嘴,但脸上依旧满是不平之色,他烦躁地挠了挠头,压低声音继续道:
“将军,不是末将多嘴,这小皇帝实在是欺人太甚!您为他丶为这大衍朝掏心掏肺,十年如一日,他却如此猜忌逼迫,简直是……简直是狼子野心,忘恩负义!实在可恨。”
“闭嘴!”陆猖横眉冷对。
越校尉最终还是不敢多言了。
其实当年,陆猖答应先帝扶持姬政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会有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
天家哪里又有温情呢?
陆猖重新闭上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昨夜的种种,闪过姬政那双充满野心与欲望的眼睛……他只觉一阵强烈的眩晕与羞愧袭来。
先帝临终前的托付言犹在耳,而他却与先帝之子丶他亲手抚养教导的学生,发生了如此悖逆伦常的关系。
他又有何颜面,于九泉之下见先帝?
陆猖擡起手,用力揉按着刺痛的眉心,将所有翻腾的情绪死死压在心底,终是一言不发。
马车轱辘,碾过清晨寂静的街道,也碾过陆猖一片狼藉的心绪。
——
信期被强行标记,对地坤而言,随之而来的虚弱期与依赖期,好比是一场专属于地坤的酷刑。
身体本能地渴望着标记它的天乾的信香,渴望那份能平息内里灼烧与空虚的安抚,那是血脉深处的本能,非意志可以完全掌控。
哪怕是陆猖,也只能将自己禁足于将军府内,闭门不出,试图独自消化这枚由他亲手抚养长大的帝王种下的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