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朕,给你看就是。何必用这般迂回的方式,又何须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他的指尖摩挲着朝权尖削的下颌,语气里带着真切的心疼,“都饿瘦了,抱着都硌手。”
朝权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地又想用那套恭顺的套话来掩饰内心的波澜:“奴婢惶恐。”
“朕不要你惶恐。”
顾文匪打断他,
“朕要你把朕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听进去,记在心里。”
顿了顿,顾文匪组织着语言,仿佛在陈述一个深思熟虑後的重大决策:
“朕登临大宝,执掌江山,自以为天下在握,美人在怀,人生至此,已无遗憾。但近来细细思量,总觉得还是缺了点什麽。”
朝权眼中闪过一丝不解,轻声问道:“陛下缺何物?”
顾文匪看着他,缓缓道:“缺一个太子。”
下一秒,朝权脸上那副惯常的丶柔媚顺从的表情几乎在瞬间凝固,虽然唇角依旧维持着上扬的弧度,但那双狐狸眼里,已是一片冰封的寒意,连带着声音都冷了几分:
“陛下这是准备立後了吗?”
他问得直接,语气平静,却暗藏汹涌。
真要开始讲这件事了,顾文匪反而慢悠悠起来,存了心要逗弄朝权,想看他会是何反应,于是故意模棱两可地反问:
“如果是呢?”
朝权闻言,唇角那抹假笑反而加深了,眼中杀意顿现,神色很深,声音却依旧轻柔诡异:
“那麽奴婢恭喜陛下。中宫有主,国本有继,实乃天下之福。”
“你啊。”
顾文匪看着他这副口是心非丶眼神却恨不得杀人的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伸手亲昵地刮了刮他的鼻梁,
“真是会昧着心说话。”
他凑近,在那双眼睛上印下一个轻吻,语气带着纵容的调侃:
“你的眼神,就好像立刻要杀了朕一样。”
朝权猛地闭上了眼睛,将所有外露的情绪强行压下,声音闷闷的:“奴婢不敢。”
“朕知道你敢。”
顾文匪一点一点地亲吻着他的眉心丶鼻梁,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仿佛在安抚一只竖起尖刺的猫,
“现在,朕就告诉你,朕真正的心意。”
他捧住朝权的脸,迫使对方睁开眼,与自己对视,目光坦诚而郑重,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朝权,你听好了。”
“朕,既然已经有了你,就不打算立後了,也不打算再纳任何妃嫔,广开後宫。”
“至于太子之事……”
他语气平稳,显然早已深思熟虑,“朕会从宗室亲族之中,挑选一个品行端正丶天资聪颖的苗子,过继到朕的名下,悉心教养,未来继承这万里江山。”
此言一出,寝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朝权彻底怔住了,那双狐狸眼睁得极大,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丶震惊,以及茫然。
他呆呆地望着顾文匪,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顾文匪看着朝权这副罕见的丶全然失神的模样,心中最後那点因他先前算计而産生的不快也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怜惜与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他低下头,再次吻上那微张的丶似乎想说什麽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唇,这一次,温柔而缠绵。
“现在,”
在唇齿交缠的间隙,顾文匪低声呢喃:“你可看清朕的心了?”
朝权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角那颗泪痣在烛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
“陛下……”
好一会,朝权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却破碎得不成调子,极度的颤抖。
顾文匪用指腹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湿意,低笑道:“如此可满意了。”
朝权像是被这句话烫伤了,他忽然伸手紧紧攥住顾文匪的衣襟,力道大得指节发白。
“那陛下可知,”
朝权的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若他日陛下反悔,奴婢会做出什麽事来?”
顾文匪迎上他眼中翻涌的暗潮,不但不惧,反而笑得更加纵容:“君无戏言。”
朝权忽然撑起身子,在顾文匪惊讶的目光中,从枕下取出一个精巧的檀木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