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宫内,死一般的寂静。
刘彻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带走了最后一丝属于白日的温度。
殿内,只剩下昏黄的烛火,和那股浓得化不开的药味。
“卫丫头。”
窦漪房的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传来,飘渺,却又无比清晰。
“你过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卫子夫依言,走到榻边,在脚榻上,缓缓坐下。
窦漪房伸出那只枯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在空中摸索着。
最终,握住了卫子夫的手。
那只手,枯瘦,冰冷,像一截风干了的树枝,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
“哀家知道,你不喜欢哀家。”
卫子夫的身体微微一僵。
“哀家也知道,你怨哀家,禁足你,敲打你,甚至……默许阿娇她们,一次又一次地为难你。”
窦漪房的嘴角,扯出一抹苍凉的笑意。
那笑意里,没有半分歉意,只有属于胜利者的坦然。
“可你知道,哀家为何要这么做?”
卫子夫沉默。
第一世,她从未有机会,与这位权倾天下的老人,如此交心。
“因为,你太像年轻时的哀家了。”
窦漪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遥远的,属于少女时代的叹息。
“聪明,隐忍,懂得审时度势,更懂得如何用最温柔的刀,去杀人。”
“这样的女人,在后宫,要么,就死得无声无息。”
“要么,就站到最高。”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锐利。
“哀家,不是在为难你。”
“哀家,是在磨你!”
“磨掉你身上那些不该有的天真,磨掉你那些多余的善心!”
“只有这样,你才能在这座吃人的宫里,活下去。才能在彻儿身边,站稳脚跟!”
卫子夫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撞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着那双失明的眼睛。
这一刻,她第一次,读懂了那份隐藏在威严与冷酷之下的,属于一个女人的,孤独的传承。
“哀家这一生,最放心不下的,不是大汉的江山,也不是刘氏的血脉。”
窦漪房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温柔,像一个寻常家中的祖母,在叮嘱即将远行的孙女。
“是彻儿,和阿娇。”
“彻儿他,性子太刚,最像高皇帝。这样的性子,做君王,是幸事。可做人,太苦。”
“他需要一个人,在他杀伐决断的时候,能拉他一把。在他众叛亲离的时候,能陪在他身边。”
“这个人,只能是你。”
“至于阿娇……”
窦漪房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深深的疲惫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