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多天都想不通这老太太怎麽那麽会吹牛,後来慢慢地,我才反应过来,感情这老太太是借着替她大儿子吹牛的事儿来说我呢。我不是独生子,我家没有开公司,我没有明星漂亮,我还要彩礼!好一个有心眼儿的老太婆啊!好一个坏心眼儿的老太婆啊!
陆陆跟我,年龄相近,学历相当,又念于他是正宗本科毕业的高材生,所以我对他是有些惺惺相惜的。儿子闭门在家,老两口应该痛定思痛,我之前也是从来没有说过陆陆的任何不是。
没想到,老太太头脑拎不清,先拿他来攻击我了。婆婆率先对儿媳妇发起进攻,贬低儿媳妇,以此来显示自己处处比儿媳强。我作为儿媳,当然不甘示弱,也来攻击她,这样以来,相处模式变成了互相攻讦。
我心知这样没有任何意义,我跟老太太相比,无论年龄还是其他方面,其实没有任何可比性。奈何婆婆率先垂范,奠定了互相攻击的调子。明白了她的内心指引,知道了她的拎不清的好强,我才愈发悲愤,毫无意义地与她互相攻讦起来。
老太太当然会掐头去尾,断章取义,只说我如何如何攻击她,不说她自己如何如何没有头脑地来攻击我。老太太的老头子和儿子当然只会因为我攻击老太太而不悦。谁又会同情我,相信我。说来说去,女人这辈子嫁到了婆家,若遇到了脑子不清爽的一家人,真是举目无亲。
我说:“今天太阳蛮好的哈。都晒地後背发烫了。”
老太太突然说:“来的时候要是带个水杯子就好了哈。”
我说:“你渴了啊?我们来的时候,我让你喝水,你不是说你不渴吗?要不,我们回去?”
她说:“不用了。”
我跟她一起在外头溜达,我没话找话,跟她说:“今年出生的宝宝都是小老虎。”
老太太说:“早上出生的老虎福气好,是下山虎。晚上出生的老虎福气不好,是上山虎。”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个老太婆怎麽这样说呢。要是我的孩子是晚上出生的呢?她说这种恶心人的话,自己不觉得恶心人吗。
“宝宝的名字,你们起好了吗?”她问我说。
我说:“我已经起好了,叫春晓,‘春眠不觉晓’嘛,唐诗里头的,好听好记。”
老太太听了说:“好的。”
过了一会儿,她说:“不行的话,叫‘青陆’也行,你们住青提区,我们住白陆区。家里已经有一个‘陆’了。端午的哥哥就叫‘陆陆’。再来一个‘陆’也可以啊。”
我当然知道“陆陆”,就是传说中得了抑郁症的那个,我跟他从未谋面,我们结婚也没见他面世,他是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的。
我说:“‘陆’这个字,太沉闷了。小孩子的名字要听着响亮。‘青陆’,只是两个地方的名字,没什麽意义。我听老一辈儿的人说,小孩儿不能跟长辈重名呢,重名儿是对长辈的不尊敬。”老太太见她的意见不被采纳,伸着细长的脖子,低着小小的头,走在前头,不说话了。感情她是觉得她伟大的见解不被采纳,她着实不高兴了。
我真的不能理解,她为什麽总是那麽自以为是的。我觉得她太会逞强了。她那个时代的人不知道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吗?她为什麽总是觉得自己最聪明最伟大别人都不如她?
我说:“现在的小孩子,光辅导作业,就让大人很头疼了。我可是知道的。我连一二年级的数学都辅导不了。就是语文,英语,我们学过的,跟现在小孩子学的,也不一样。我们有的同事,因为辅导小孩学拼音,两口子辅导到半夜。”
老太太说:“我会!我会!”
我说:“英语你也会啊。我都不敢辅导了,怕读不准。”
老太太说:“可以!”
我心里很是不可思议。这自信也太过头了吧。老太太是不能说半句自己不行,不能有半句话认输的。
我们在广场上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旁边是一个带孙子的老太太。
“宝宝几岁了?”我问那个带孙子的老太太。
“一岁多,还不会走路呢。”那老太太说。
我家老太太听说人家的孙子还不会走路,就跟人家说:“你拿个剪刀在他两条腿当央划一下,他就会走路了。”她说着,就找了块石头,在那个小男孩的两条腿之间划了一下。可是那个小男孩还是不会走路。
小男孩的奶奶说:“太小了,没办法,我骑电动车去接他哥哥放学的时候,下着雨,没办法带他,就把他一个人放在围栏里。他一个人在家里哭噢,‘奶奶奶奶’地喊。他爸爸妈妈在监控里看着,干着急,没办法。”
我问:“你们家里还有监控啊。”
那个小男孩的奶奶说:“有啊,家里有小孩子,有个监控大家一起看着,放心啊。我家有三个监控,家里一个,家门口一个,停车位上还有一个。”
老太太阴着脸不说话。是的,她是不允许家里有监控的。
旁边的一个带孙子的老太太说:“小孩子不会走路,吃DHA!”
我说:“听说DHA很贵吧。”
那个老太太说:“四百块钱一瓶,要给小孩吃的!我家的就吃了!”
我家老太太一听说花钱的事,瞬间又石化了。她像闭关一样坐着,一言不发。
我们回到家,老太太说:“我要去办公了!”然後她进了厕所,开始拉屎。
我见她不关门,就跟她说:“妈妈,你关上门儿!”
“有味哈!”老太太说,“我们在家都不关门!”
“那是你们!你跟我们小辈儿,还是关上门儿吧!”我说。
“嗯!”她说,“我快办好了!”
我心里想,拉屎就是拉屎,什麽办公啊!假文明!臭就是臭呗,还有味儿,真会美化自己!
4。头发落在了理发店,那就不该再给钱
三月底的时候,我跟老太太说:“我腰有点疼,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老太太说:“你快生了。应该就这几天了。”
我说:“离预産期还有十来天呢。不会那麽快吧。我去剪个头发准备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