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干啊!我对自己说。为了生活,为自己干呀!为了生存,跟他们干呀!
我跟春霞打电话说:“春霞姐,我今天去了人事科。人事科郑科长,根本就不听我的解释。她还说,社长之间都是相通的。我想去别的地方,也没有人会收留我。”
春霞姐说:“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已经改变不了了。这件事,你老公之前的做法对你多多少少是有影响的。你现在就是赶紧发展你的副业。”
我说:“我知道。我早就知道。我不会坐以待毙,任人宰割的。”
端午给我发信息了。他说:“我看了个新闻,国家规定幼儿园和小学要本科学历,初高中要研究生,大学要博士。”
我气恼地说:“你想说什麽?你太幼稚了!是人家看不上我,故意找茬。跟国家规定有个毛的关系。你还在看规定,你太傻了。你不知道权力大过天嘛。你不知道县官不如现管吗?你不知道经是好经,让歪嘴和尚给念瞎了吗?你不要再一次展示你脑子有问题,又干涉我的事。我的事不要你管。你脑子少的太可怜了,我跟你说不明白。你出手唯一的作用就是陷我于万劫不复的地步,就是让他们知道我有一个多麽傻货的老公。”
“你不要研究我的事了。里里外外,你做的事都是给我增加负担,坑害我的事。我都被你害死了。我也不想再跟你说什麽。我们没办法沟通。但是拜托你不要再来害我。我现在才清楚,你就是妥妥的少脑子渣男。你家里不带孩子,不帮我分担,工作上给我带来巨大的灾难。我最後一次拜托你,你不要我再管我的事。”
跟我一同被发落的是张菲。张菲跟我一样,都是四十多岁的年纪,都是完全超重的圆滚滚的身材。她被发配到医务室,当了专职的猫医生。
我把张菲叫到图书室里来,我们俩儿坐着聊聊天儿。
张菲跟我说:“我不是挑拨哈,我要是你,我跟他吵翻天。你那麽优秀,你原本是《小坛》的编辑,他们却这样对你。你现在等于被边缘了,被发配到冷宫了。以後的晋级之路都被封死了。你就是性格太柔了。你太能忍了。”
我说:“张菲,他们把一群综合水平最差的猫猫给我,到最後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我喂猫喂地差。你说还有天理吗?”
她说:“她放屁!我跟你一样。给我的也是水平最差的猫,到最後衣部长也是说我不会养猫。我跟衣部长吵架了。我说,你不要老是想pua我,拿打击我否定我当本事。不行,你来试试?你来把那批最皮的猫猫,给我训练地老老实实的?说我不行!我在《喵一生》编辑部做了十几年的编辑,她可以吗?让她去编辑部写篇文章给我看看?她写地出来吗?让文化人去养猫,简直是草菅人命!”
我说:“我喜欢你骨子里的不屈,认识你真是我的福气。我没有看错人。你那麽会写文章,你也不要放弃自己。你还可以写写文章。”
她说:“我平时爱看书,不爱写文章。就这样吧,我应该感谢他们,虽然不在一线养猫了,但是我快乐了啊。我少生气了,还可以延年益寿呢。我倒是要感谢他们呢。”
下班了,我骑上我的电动车回家,前面,同事开的奔驰车扬起的尘土和小石子打在我的身上,我顾不得那麽多,专注地骑着我的电动车。
“嘿!宋编辑!”一个骑电动车的女同事喊了我一声。是赵云。
我说:“嘿!赵云!我们同路啊!”
她戴着头盔,放慢了速度说:“《喵一生》的领导做事太让人寒心了。我本来是在《且戒》做编辑的,也被弄到《喵一生》来养猫。我不想养猫,他们就要让我去乡下的分部。我怎麽能去乡下,我的孩子还小,我要带着她上学。”
我说:“我跟你一样。都是要带着孩子上学。否则我们去别的地方做编辑,也不来受这样的窝囊气。小妹,你是哪里的?”
她说:“我是汤州那边的。他们就会欺负我们这样的。我一开始在编辑部,後来也被调到实践部。当时,杜社长说实践部缺人。後来实践部又不缺人了,他就想把我弄走。他让我去乡下,交芝那里。我说,我要带孩子上学,我不去。他见我不去,就让交芝那里的社长给我打电话,说我如果去了,他就给我评职称,他亲自去人事科要人。他拿评职称来诱惑我。我说,我一个编辑,被他们弄到实践部,我的本行都被他们搞没了,我的岗位晋升之路彻底被封死了,我还评什麽职称。我一听交芝的社长说,要去人事科要人,我就知道他们这种调动是不正当的。我就不走。杜社长见我不走,他们去年分办公室的时候,给我分了办公室,却不给我分办公桌。我去找了杜社长,这才给我分了办公室,因为办公室早就安排满了,他们就让我去文印室上头的二楼。里头就我一个人。”
我说:“他们社长之间都是相通的?”
赵云说:“当然了,他们有一个群的,他们其中的一个说谁不好,另一个也会信以为真,也会对你不好。就像我跟你一样,我跟你说哪只猫猫讨厌,你也会听我的。回头你也去教训那只猫猫。今年,因为组长比较积极,带着我们搞活动,我得到了一些外出学习的机会。杜社长见了我还跟我说,‘赵云,你看,你到实践部好吧?你应该感谢我吧。’我想,我感谢你什麽呢?我感谢你把我从编辑部弄走,调到实践部吗?我感谢你要把我从《喵一生》弄走吗?你们做的事,我都放在心里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以为我不记得吗?你以为我好了伤疤忘了疼了?害死人还要人家领他的情。他是真以为别人都是傻瓜了?他这是被一群求他办事儿的马屁精给捧地不知道东西南北了。他不知道我们都是在心里骂他的吗?”
我说:“他说,让你感谢他,你是怎麽回答的呢?”
赵云说:“我当着他的面,没办法,我就敷衍说,‘谢谢谢谢!’结果他跟我说,‘你不要光放在嘴上。’他是什麽意思?他还要我去给他送礼吗?他收的那些礼还不够?要多多益善是吗?他害惨了我,还让我给他送礼?我要是不送,他是不是就把我害地更惨?我就不送!我一个女的怎麽送礼?我要是送地不够,还得以身相许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干的那些事儿,一查一个准儿。把我逼急了,我就去举报他。他们哪个人干净,连主任都不干净。我要是跟他闹,我顶多被他报复。他要是被查了,他还要坐牢的。他连脸面都没了。我没什麽好怕的。怕的是他们。”
我说:“也有人跟我说,说杜社长照顾我了。说‘你看杜社长对你多好啊。’”
她说:“他照顾你不是因为看重你,而是因为瞧不起你。你说这还是照顾吗?谁不想在一线工作,谁想被孤立起来,被闲置起来。”
我说:“是的。我就喜欢你这麽通透。你真是个女中君子,身上一点都没有小人味儿。你对我也总是很热情很热心。我真地很感谢你。”
她说:“别客气。我们是革命友谊。”
我说:“你虽然比我小,但是听你说话,什麽事都分析地头头是道。我感觉我真是什麽都不知道。我以前也是这样,什麽都不知道。”
她说:“你什麽都不知道,也是一种幸福。我们都是经历过的,经历了就成长了。”
前面就要转弯了,赵云说:“我要走这边了。你慢点。”
我说:“知道了,好妹妹。你先走吧,我骑地慢,我车速限速二十。”
她说:“二十太慢了。”
我说:“我就这样,慢慢骑,哪怕迟到都不快。我的人身安全是第一位的。我为了上个班,摔坏了不合算。我们中年人,肩膀上的担子重的。我们伤不起。”
转过一个弯,路边上是人家的农田。一个老太太低着头,弯着腰,手里拿着个舀子,正专注地浇她的小白菜。她的头发跟我一样花白,她的小白菜才长出来一扎把儿长,一行行的小白菜,举着两片嫩嫩的叶子,翠绿可爱。我也应该开垦出一块农田,在里头好好地种我的菜了。
晚上,我的□□响了,是谁啊,不认识。我一看那信息。
“宋编辑,我是黄鹂。听说你去年喂养的是四岁的小猫咪。我今年刚调入《喵一生》杂志社实践部养猫。我以前养的都是一到三岁的小猫,从没养过四岁的小猫。我对四岁的小猫不熟悉,把握不准,能把您去年养猫的手写记录借来学习学习吗?”
我心里想,好一个心机女。想偷懒就直接说想偷懒吧,还曲里拐弯地,把想偷懒说地那麽清新脱俗!我看了看群里喂养四岁小猫的那一组人员的照片,看到了那副新的面孔,年龄比我还要大,除了头发,比我还要苍老。
不就是想偷懒,不想费事打印,不想手写喵咪喂养记录吗?你直接跟我明说呗!你就说你想偷懒,不想手写记录!那我也佩服你耿直大气,我还得哈哈一笑,快快乐乐地双手奉给你!
你明明是想偷懒,却要说是向我学习!我是从实践部一线被发配到图书室闲置起来的人,是被领导公认为不会养猫的人!你向我学习什麽?你既然那麽虚心要学习,你们手里有的是养猫参考书,你不是更应该自己多写写,多记记?你来借我的来滥竽充数干什麽?
你才刚来,我们素不相识,是哪个认识我的,给你出的骚主意,让你来向我借的?我刚死,你们就要把我的家夥什儿都拿走了?你们就认定我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活过来了,我再也用不着了?
是谁,是哪个奸臣?!
我再次打开□□一看,跟黄鹂一起坐着的,是去年我认识的两个人。不是她,就是她。是她们给黄鹂指的路,让她来向我借家夥什儿,故意往我伤口上撒盐的?我有那麽懦吗?我就那麽老老实实地,把我去年的手写记录给黄鹂?让那些个奸臣也洋洋得意?
我偏不给!
我说:“不好意思。黄鹂,我的手写记录前几天被人家给借走了。”
我心里想,不是跟我耍小聪明吗,你不是想偷懒吗,我就是要告诉你,还有比你更聪明的!
我把张菲给我发的文字删删减减,发给了黄鹂。意思是,你看,真的被人借走了!
我这辈子遇到过许多奇奇怪怪的人和事儿。它们像石头和大粪一样朝我砸过来。以前,我总是背过身儿,可是它还是结结实实地砸到我的身上。搞得我又臭又脏。可是,现在,我摊开双手好端端地把它们给接过来,放到我的地里,放到我的篮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