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我绝不嫁给二皇子!
郁林都督徐府家宅门前,两盏风灯在檐下摇晃,昏黄的光晕里,细碎的雨丝斜斜地织成一张网。
又是一年春,去年的此时,徐家将着了男装的二小姐徐菀音当做徐晚庭送上京城。如今已是一年过去,卢氏前几日叹了声,菀菀的及笄礼该到日子办了,却不知她在何处……
府门紧闭,守夜的老仆裹了个薄袄,正倚在门房里打盹。
一驾青幔马车穿过蒙蒙雨雾,马蹄在青石板上踏出由远及近的脆响声。老仆一个激灵,揉眼推窗,见马车在宅门前停下,赶车人从那车底货格处取出几包行李,一一放置到门槛之外的进门石上。
宇文贽将徐菀音牵下车厢:“菀菀,今日太晚,我改日具名帖再来拜见令尊徐大人。”
徐菀音看看细雨迷蒙的黑天:“你头回来这里,又是这麽大夜里的,却能上哪里去?”
宇文贽见她关心自己,甚是高兴:“我确是头回来这里,但我可是知道,此处的郁林驿,厨子做的槟榔炖鸡最是令人称道……”
徐菀音惊讶地看他:“那郁林驿,我都未曾去过呢。你记得问他们要避瘴汤喝,每日都需喝下一碗才成。”
宇文贽低头看她,耐心听她叮嘱,见大门已开,那仍带着些迷糊的老仆走出门槛来,便低声与她告个别,转身上马车离去。
内院,徐渭夫妻寝屋,艾烟袅袅中,侍女捧来薏苡仁茶。
徐渭与卢氏正以艾蒲汤泡脚。
近一个月来,他们先是被从京城过来的商旅队惊吓住了,因商队竟带过来一个传言,说郁林都督府里要出太子妃了,据说还是皇帝亲自选的。
对于商队传言,徐渭并不以为意,却是好奇,怎会有如此一个奇谭一般的传言流出?毕竟无风不起浪。
紧接着,从京城过来的几拨商队都带来了类似传言,虽细节各有不同,有说是太子侧妃丶又有说是二皇子妃,甚至有说是皇帝选妃的……却都是指向徐府二小姐。
徐渭与卢氏便有些心下惴惴了,菀菀自从代她兄长上京,“徐家二小姐”便称病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的突然冒出这许多关于徐家二小姐的传言,还都是与皇家攀亲之说。难不成是菀菀在京中暴露了身份?……若是如此,那整个徐家都该等着被治罪才是,却又怎会生出什麽“太子妃”丶“皇子妃”的无稽之谈呢?
哪知过了几日,郁林都督府竟直接收到朝廷邸报,乃是由中书省门下颁发,礼部奉行,直送岭南道郁林都督徐渭。
上书:
“朕膺昊天之眷命,承宗庙之重寄。今有二皇子李诀,年十八,宜择淑媛,以正家室。闻尔徐渭之女菀音,毓质名门,德容兼备,特赐婚为二皇子侧妃,以彰朝廷优渥之意。”
又有专章特告,着徐家备接旨事宜,含香案仪制丶女眷妆奁丶迎使礼节……等等,还附上了《皇子纳妃仪注》一册,着徐氏女熟习。
徐渭拿着那封沉甸甸的邸报,看着那朝廷专用纸卷上朱砂题头的“敕谕”二字丶那加盖的中书省紫泥封印丶以及礼部铜印钤缝,整个人都不好了。
且不说这邸报上所指“徐菀音”,究竟是如何上达天听的,若“徐菀音”要被赐婚与二皇子为侧妃,那麽京城中那个“徐晚庭”又将被置于何处呢?
真正的徐晚庭如今在徐府休养,病体沉疴,寄名为族中堂侄徐守仪。自徐菀音代徐晚庭之名离家上京後,这位徐家长子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卢氏不知从哪处听来个说法,道本名便是本命,既被挪用远徙,则本命也如游丝,被那远徙之人控着,说不好便扯断了那游丝,削薄了命途。
卢氏本就有些重男轻女,由是变得悔不当初,深悔不该让徐菀音将长兄的本命牵作了游丝,去往那麽远的丶家人够不着之处,竟是令徐家唯一的子息陷入了身家性命之危难。
待徐渭将邸报拿回家中,卢氏一看二女竟被赐婚为二皇子侧妃,她倒是未觉荣宠,却又直接联系到整日里忧心的长子晚庭身上。
依卢氏的说法,那远在京中的二女菀音,将她长兄的命途控在手中,她越是“得意”,长兄晚庭恐怕就越发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