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直鈎(上)
刀身断折一霎,卫觞只觉手中颤麻,反震的劲力将虎口生生撕裂,血流如注,未及滑步退後,青霜般的利刃已迎面刺来,剑气森然,迫睫生寒,瞬间逼向眉心。
大骇之下,他仰头一避,剑方掠过,紧接着被一记鞭腿扫中膝弯,重重砸在地上,没等爬起,胸膛又吃一脚,整个人向後飞出,前方三五个龙神帮弟子举刀欲砍,见状大惊,慌忙闪躲,却受不住这冲撞之力,登时仰翻摔跌,落花流水。
师无恙眼虽不见,耳听八方,弯腰避过朝他劈来的一刀,鱼儿般溜回温厌春身後,拍拍心口道:“好啊,他们打不过你,便来捏我这软柿子,真是不讲武德!”
温厌春没忍住冲他翻个白眼,又想到这厮看不见,脑後劲风乍起,也不消回头,侧身踏步,回手转剑,只听“叮叮当当”数声响,破空打来的暗器尽被长剑扫开,复又迸射而出,好几人掩面惨叫,纷纷踉跄倒後。
这支巡逻队足有五十馀好手,四面夹击,刀斧棍棒,竟奈何不得她,卫觞才将起身,胸腔憋胀生疼似要炸开,又瞥见那些躲起来的百姓探头张望,仿佛在看自己的笑话,一时怒不可遏,狠狠弃了断刀,厉声道:“放鈎网!” 身後八人齐齐应声,刹那间错分结阵,手里各垂一条细长铁索,铁鈎缠丝,锋利歹毒,几下抛飞纵横,旋即交织成网,又八人持分水峨嵋刺在後,只等鈎网收紧,立马扑上,大刀长剑施展不开,钢刺却能捉隙而入,网中人避无可避,周身要害受制,是死是活再不由己,且看卫觞凶相毕露,分明要取其性命不可。
龙神帮凭这鈎网绞杀了不知多少好手,任谁也胆寒色变,温厌春皱起眉头,剑尖点地,喝道:“姓卫的,本是你强买民女,仗势欺人,当时我留你一命,今日你公报私仇,罔顾江湖道义,不怕作法自毙麽?”
卫觞只当她怕了,啐一口血沫子,骂道:“臭娘们儿,老子不管劳什子道义规矩,在这屏江府,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那日在西北,你偏要跟我作对,没到一月,又来了东海之滨,我奉命巡逻,看你居心叵测,杀就杀了,能奈我何!”
师无恙听得这几句话,暗自摇头,心道洪士钊若还活着,定与这人脾性相投,惜在前者入了土,好在後者正往死路上走,若非起了杀念,温厌春何须废话?
果不其然,耳畔传来短促的冷笑,温厌春正待出剑,却有银针悄然入手,她斜眼瞥去,只见师无恙老神在在地站着,当下会意于心。
见这两人还敢眉来眼去,卫觞一挥手,八名弟子立时拉鈎收网,空圈急缩,直扑血肉之躯,温厌春却背剑在後,甩出一大把牛毛细针,寒光闪闪,迸射如雨,四角的还没看清,脸上已中了针,更有甚者捂眼大呼,手下一抖,长索猛震。
这四张鈎网本来严密相连,哪边暴露破绽,左右的立即补位,但有一合之机,温厌春便抢得先手,猱身扑上,剑锋刺入网洞,又即弓步侧出,借力抽拉,斗然将网子倒翻一转,两侧之人不及变招,反被铁鈎带住皮肉,踉跄滚地。
她不看当头戳下的峨眉刺,掌心向内,直锋向上挑去,袭击者双腕被割,几可见骨,手中兵器拿握不住,人亦倒飞,阵形立破,剩下的连声惊呼,要待变“四门”为“三星”,但见寒锋疾掠,青影如电,又一人中剑撒手,合围之势已溃。
“一群废物!”卫觞目眦欲裂,上前抢了张鈎网,兜头罩向温厌春,她回身侧刺,鈎网疾缠如蛇,刮碰出尖锐之音,顷刻将剑缚住。
卫觞即刻大喜,正要发力夺剑,却见温厌春手腕疾翻,寒芒破网,借他这一拽之力,倏忽迫近,直直刺中掌心,贯透手背,带出一股血箭,转瞬没入胸膛!
与此同时,有人自远处拔足奔来,大喝道:“都给我住手!”
这声音不啻平地炸惊雷,震得衆人脑内嗡响,忙不叠掩耳塞听,面露痛色,凭温厌春的内功修为,心中也是急颤,剑势猛滞,将将停在卫觞的肋间,血花在衣上绽开,猩红刺目,乍一看,此人已无活命之望。
“啊哟!”来者纵身而至,却是个少年,体健身长,浓眉大眼,瞧着不及弱冠,身披蟹壳青短褐,腰束皮革带,下悬七枚鱼鈎,还打了绑腿,极为干练。
惊见卫觞仰倒于地,血染前襟,少年不由得勃然大怒,长臂突伸,直向温厌春肩头抓去,被她急闪躲过,又撮掌斜击後背,只听“叮”的一声,温厌春反手背剑,接下掌刀,顿觉势大力沉,遂折腰闪过,掠至丈外。
这人看着年轻气盛,拳脚迅猛老辣,身法甚是敏捷,二话不说,复又抢攻,温厌春不欲硬碰,蝴蝶穿花般腾挪起落,每每反击,也似蜻蜓点水,四两拨千斤。
连拆了十数招,见其不依不饶,她矮身闪过一拳,折腰回剑,突刺对方腋下,剑光吞吐如毒蛇,端的是神出鬼没,这一惊非同小可,便要纵跃而躲,已是不及。
仓促间,少年上肢急沉,侧身搭了个铁板桥,剑锋才从前襟穿过,温厌春随即抢近,攒拳打在他腰间,正中气海xue,经脉立颤,劲收身软,速即向後跌去。
本欲抢上的龙神帮弟子无不骇异,温厌春收剑站定,眼看那少年踉跄几步便稳住了身形,先声道:“再要打下去,姓卫的流血气绝,可不能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