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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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谨言与镇国公见面不过三次。
第一次是在儿时,那时李谨言还是个什麽都不懂的孩童,在御花园独自玩耍时偶然遇见了镇国公和嘉贵妃一起游园。李谨言怯懦懦地走上前去与二人行礼招呼,却只是获得了一个眼神
那种眼神李谨言至今都记得。两个成年人看向一个孩童的目光,不是慈爱或是悲悯,而是浓浓的轻蔑和嘲笑以及让人不适的高高在上。
好似李谨言在他们面前就是一只蝼蚁,微微动动手指,就可以将他捏得四肢尽断,肝肠爆复。
第二次是在年少时的宫宴上,镇国公坐在离皇帝最近的位置,趁着醉意站起来说了几句狂妄之言,皇帝听後不但没有生气,还大笑起来。座下衆臣见状,都也露出笑脸附和,唯独李谨言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
第三次便是如今,在靠近北漠边境的离山之中,李谨言作为援军来到此处,却被镇国公阻拦在外。
“国公爷恕罪,军机不得延误,如今镇国军被困多日,我又身负皇命,自然是不能让任何人阻拦脚步。”李谨言或许不了解镇国公这个老头子,但他了解手握权利的味道。
镇国公如今功高盖主,手下有无数兵将臣服,若没有他的命令,守门的那几人不可能如此大胆敢挑衅自己。
而他之所以让那几人如此出言侮辱,估计是心中不满此次支援,皇帝只派了一个宗族世子前来。
镇国军被困,应该是天大的祸事,或许此番支援要皇帝亲征,才能让面前这个老头彻底满意。
果不其然,镇国公看向李谨言的眼神之中充满了不屑。
他听完李谨言的话之後笑而不语,二人就这样足足对视了近十来秒的时间,镇国公才阴冷开口:“世子,带着军队进来吧。”
李谨言知道这老头不好对付,但送行物资是他现在首要的任务,于是在听见可以放行之後,他对着身旁的袁弘点了点头,袁弘对着身後的军队招了招手,然後拉住了李谨言白马的缰绳,将骑在马上的李谨言慢慢地带进了营地。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峡谷上方被树枝遮拦处,有几个壮硕的男子正躲在阴影之下,观察着两队军马的汇面。
他们身上都穿着深色的布衣,衣服的下摆刺着奇怪的花纹图案。袖口和领口之上都缝有御寒的毛绒,腰间与手腕上还佩戴着看似特殊又不常见的的首饰和腰封。
这些男子各个将头发梳成辫子,高扎于脑後。
“那个矮矮的,就是你的主,以前的?”开口说话的男子身形高大,五官俊朗,但嘴里却说着十分不标准的大盛官语,“真是让人高兴,作为父亲的子,你当别人的……还是一条‘戳黑一’,一条疯狗。”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将无名抓回来的旦增。
他是北漠军中最敏捷的斥候,立在他身後的都是他最信任的朋友。
而无名早已换了一身与他们相同的服饰,他的脸上胳膊处都被纱布好好地包裹着,像是接受了医师的治疗,但手却还是被反锁在身後。黑色的皮质手套被脱去,露出了不完整的左手断指。
他被两人押着,站在旦增的身边,垂着眼睛目送着地面上的李谨言通过镇国军的大门,朝着里面走去。
他们所处的位置,有无数树叶遮挡,又是在峡谷缝中,很难被人发现。从这里往下看去,可以看见镇国军驻扎营地的大门以及往外的路口。
十分有利于他们去了解和掌控镇国军军营的出入情况。
由于距离的原因,地面的李谨言看起来就是个小小人,骑在白马上,一颠一颠的被牵着进入了大门之内。
进入门内後,他想要下马,却好似被马鞍卡住了一般,本要擡腿,却是失败了。
走在前面帮他牵马的少将发觉之後,连忙跑到他的身侧帮他处理那只被卡住的脚,随後伸出手,将李谨言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那个人是谁?
为什麽会与殿下如此亲密?
无名的眼力是极好的,透过树叶缝看着地上的这一幕,他被锁在身後的手不自觉的捏成了拳头。
旦增察觉到了他情绪有所变化,以为是他想要回归到下面的镇国军队之中,于是笑了一声:“父亲认回了你,就不会让你走开,你是回不去的。你应该,告诉兄弟,关于镇国军的秘密,孝敬父亲。”
“……”无名觉得旦增有些聒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自从昨夜被抓,无名就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却没想到,被抓起来之後,北漠军的人非但没有为难他,反而还专门请来军医为他疗伤沐浴。
究其原因是,昨夜他所见到的那个北漠军领头的男子,告诉他。
他是他的儿子。
这样的鬼话,无名自然不信。他只以为是北漠军为了从他嘴里套出什麽话而故意作的戏罢了。
那男人为了骗他相信,还专门找来了军医为他疗伤,又让人端来了一大桌丰盛宴席让他果腹。
可无名至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直到那个男子问起了他手上的断指。
“你这个,为什麽断了。”昨夜军帐内,男人与他对立而坐,面前的桌上摆满了山珍野味,无名却一口未动。
无名盘腿坐在坐垫上,双手自然地盖在膝处,面对面前这个北漠人的示好,他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