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护法金刚沉重的脚步声停在禅房外,似乎例行公事地检查了一下门锁,并未现异常,便又踏着规律的步伐远去了。
禅房内,林衍背靠着冰冷的石墙,缓缓闭上了眼睛。指尖的刺痛清晰无比,怀中药草的苦涩气息丝丝缕缕地渗入鼻腔。黑暗中,他的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在这座戒律森严、如同巨大冰窟的大梵音寺深处,一个被恐惧和迷茫包裹的年轻灵魂,终于鼓起勇气,向他这尊被囚禁的“邪魔”,投来了第一缕微弱的、带着同病相怜的星光。虽然微弱,虽然充满了恐惧的颤抖,但这缕星光,已然刺破了后山禅房那令人窒息的绝对黑暗。
他不再是完全的孤岛。一个名叫了尘的小沙弥,一个同样在“闭口禅”枷锁下痛苦挣扎的灵魂,成了他在这座冰冷佛塔之中,第一个潜在的盟友。未来的路依旧凶险,玄苦的阴影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但这微弱的联系,却像一颗埋入冻土的种子,悄然孕育着不可预知的力量。
夜深了。山风在禅房外呼啸得更急。林衍握着那块冰冷的碎瓷片,将它小心地藏进袖口的破絮深处。指尖残留着细微的痛感和血腥气。他调整着呼吸,将心神沉入一片空明,尝试引导体内那微弱如游丝的真气,对抗无处不在的阴寒与伤痛。怀中药草的气息丝丝缕缕,带着少年孤注一掷的暖意,成为这绝望囚笼中唯一的慰藉。
不知过了多久,当窗外浓稠的黑暗开始被一丝极淡的灰白稀释时,那沉重木门外,再次响起了极其轻微、带着迟疑的脚步声。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没有拉动门栓,没有试图开门。只有一片寂静,仿佛门外的人正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林衍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如古井无波,投向门的方向。
良久,门外传来一声极力压抑的、长长的吸气声。接着,那个细弱而沙哑、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和更深困惑的声音,再次艰难地挤进门缝,这一次,问题更加直接,也更加尖锐:
“如果…如果‘闭口’不是真谛…那…那什么是?我…我该怎么做?”
少年了尘的声音里,充满了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的绝望与渴求。昨夜的惊魂和那番颠覆性的对话,显然让他辗转难眠,将最后一点勇气化作了这个直指核心的疑问。他不再满足于倾诉痛苦,他想要答案!一个能打破他三年零七个月炼狱般修行的答案!
林衍沉默着。黑暗中,他的眼神深邃如渊。了尘的问题,问的不是技巧,而是道路。这答案太重,重到足以改变一个年轻生命的方向,也重到可能瞬间将门外那脆弱的联系彻底压垮。
“了尘,”林衍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仿佛敲击在灵魂深处,“佛在灵山,莫远求。”
门外的呼吸猛地一窒。
“灵山只在汝心头。”林衍的声音继续流淌,如同山涧清泉,在死寂中涤荡,“何谓禅?禅非枯坐,非闭口。禅是‘饥来吃饭,困来即眠’的自然;是‘行住坐卧,不离这个’的当下;是‘风动?幡动?仁者心动’的觉悟!”
他微微停顿,让这些偈语般的真意,如同种子般落入门外少年翻腾的心田。
“《六祖坛经》有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心中本自清净,何须强求无声?强压心念,执着形式,恰如勤拂明镜,反惹尘埃!‘应无所住’,不住于‘声’,亦不住于‘无声’。任它万籁过耳,我自心如明镜,朗照大千,不拒不迎,不生不灭。此乃‘无住生心’之真意!此心若明,开口是道,闭口亦是道。此心若迷,闭口是魔,开口亦是魔!”
林衍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字字如洪钟大吕,在狭小的禅房内,在门里门外两个被禁锢的灵魂间,轰然鸣响!他引经据典,却非掉书袋,而是将最深奥的佛理,用最直接的方式,刺穿了“闭口禅”那看似神圣不可侵犯的表象,直指心性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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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陷入了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消失了。了尘仿佛被这惊雷般的真言彻底震住,心神沉浸在巨大的冲击与从未有过的豁然开朗之中。风动?幡动?仁者心动!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不住于声,亦不住于无声…心如明镜,朗照大千…
这些话语,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火炬,瞬间照亮了他被戒律禁锢得一片荒芜的心田!原来…原来路一直都在自己心里?原来苦苦压制声音、压制念头,竟是最大的迷障?慧明师伯…竟是这样被逼入绝境的吗?
巨大的震撼和一种拨云见日的狂喜,让了尘浑身颤抖,几乎要站立不稳。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扶住冰冷的石门,指尖却在触碰到粗糙石面的瞬间,感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的清明。
就在这时,远处再次传来了那令人心悸的、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护法金刚的巡查时间到了!
了尘如同被冰水浇头,瞬间从巨大的心灵震撼中惊醒!狂喜被冰冷的现实瞬间冻结,化为更深的恐惧!他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隔绝了光明的木门,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豁然开朗的激动,有拨云见日的狂喜,更有对暴露后果的无边恐惧。
他不敢再停留,甚至不敢再出一点声音,如同惊弓之鸟,踮着脚尖,用最快的度,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昏暗的晨霭和嶙峋的山石阴影之中。
禅房内,林衍清晰地听到了那慌乱远去的、细微的脚步声。他依旧靠在冰冷的墙角,缓缓闭上了眼睛。指尖,再次无意识地触碰到袖中那块冰冷的碎瓷片,寒锋刺骨。
门外,护法金刚沉重的脚步停在禅房外,检查门锁的金属碰撞声冰冷刺耳。随即,脚步声再次远去。
当一切重归死寂,唯有窗外山风依旧呜咽。
林衍闭着眼,仿佛再次陷入沉睡。但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和那在袖中紧握着碎瓷片、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却昭示着内心的波澜并未平息。
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晨光,终于艰难地穿透了高窗上厚厚的积尘,如同金色的细线,斜斜地刺入禅房浓稠的黑暗,恰好投射在门口那个冰冷的粗陶食盒之上。
光柱中,尘埃无声狂舞。林衍缓缓抬起眼皮,望向那束微弱却执着的光。他摊开手掌,那块冰冷的碎瓷片在掌心闪烁着微弱的寒芒。
禅房外,遥远的大雄宝殿方向,传来了第一声悠远肃穆的晨钟。
“咚——”
钟声浑厚,穿透重重殿宇与山林的阻隔,清晰地传入后山这片被遗忘的角落,也传入幽闭的禅房,传入林衍的耳中,传入每一个僧人的心中。
林衍的指尖,轻轻拂过碎瓷片锋利的边缘。
风暴,在无声处酝酿。变天的预感,如同后山清晨湿冷刺骨的雾气,悄然笼罩了这片千年古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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